赵镇河:……“大不了我见了他也打他一下。”康宇:……并没有感到心理平衡。“不说废话了,我马上出发。”赵镇河掏出手机,“对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康宇立刻掀起袖子露出手表。赵慕高后知后觉地也把手表凑上去,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跟这儿凑什么热闹?眼见拦不住‘老当益壮’的爷爷,赵慕高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要是被发现了千万别慌,立刻电话给我,我们马上就去救你。”“我吃过的盐不比你走过的路多,还用你小子来教?行,走了。”赵镇河潇洒地一挥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赵慕高不放心地抓着康宇的手:“你确定不会被抓到?”“我不是说了吗?奶奶去拜访朋友,估计要到十点才能回来,老宅里除了几个佣人和花匠根本没别人,放心好了。”“你爸也不在家?”赵慕高不确定地问,感觉说了那么多,康宇一直忽略了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当他不存在就行,根本见不到的。”康宇耸耸肩,毫不在意的神态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赵镇河艰难地从树丛里钻出来,顶着一身树叶费力地喘气。臭小子,说什么栏杆空隙很大很好钻,是啊,那点大个缝一个初中生当然好钻!我信了你的邪,差点把脑袋卡里面出不来。赵镇河拍拍身上的叶子和蜘蛛网,小心翼翼地跳下花坛,沿着边缘往花匠的工作间走。照康宇画的路线图,康铭的房间在面对后花园的左起第二间,有一个小露台。不远处就是花匠的工作间,那里应该有梯子。找到之后架在一楼两个窗户之间的位置,那里不会被看到,梯子的高度刚好可以搭在露台边缘。赵镇河很快就发现靠在工作间外墙的折叠梯,提起来试了试重量,还行不算重,他稍一用力,扛起来就往楼后面走。到了楼下,把折叠梯架好,赵镇河做贼似的——不,就是在做贼——观察一圈,没有其他人。撸起袖子,双手握拳试了试力气,就这个小肌肉,一口气做二十个引体向上不费力。一切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上扶梯。一阶,两阶,三阶……短短七级阶梯,为了不发出声音,他足足走了三分钟。终于摸到露台的栏杆,赵镇河长腿一跨,骑在栏杆上就准备翻进去。谁知脚不小心踢在梯子上,梯子瞬间不稳,向旁边歪倒下去。赵镇河吓得立刻俯下身,双腿夹紧栏杆,一手抱着雕花横栏,一手拼命往前伸,想把梯子拽回来。然而为时已晚,只听铝合金和混凝土栏杆摩擦发出兹拉一声,梯子打着转向地面倒去!“x的!”赵镇河条件反射地头一低眼一闭,准备接受致命巨响。不知道等了多久,大概一秒钟,或者一分钟?不管多久,都没有传来梯子撞击地面的声音。赵镇河偷摸睁开眼,透过栏杆的空隙向下看,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梯子的上半截,但是已经足够看清,那个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白光的银白色铝合金梯子,以一个非常怪异的要倒不倒的姿势定在了半路,并没有倒下去。赵镇河:什么玩意儿?漂浮的梯子??这大晚上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梯子怎么会卡在半路?不会是……赵镇河以前不信鬼鬼神神,但是自从变年轻,就对这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多了一份怀疑。本来偷偷摸摸进来就提着心吊着胆,现在亲眼看到悬浮梯子,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抱着横栏,抖抖索索地直起上半身,抱着‘我一个返老还童的怪物害怕你个鬼’的心态,壮着胆子往下面看去。然而并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而是一个头发斑白,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裤子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扶着梯子,仰头望上面看。两人视线刚好对上,赵镇河进去也不是,下来也不是,就这么骑在栏杆上,内心毫无波动地等待着中年男人喊人过来把他抓住。赵镇河: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冒充慕高等儿子来接了……出乎意料的是,中年男人并没有出声,只见他有些艰难地把梯子扶回原位,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到后院池塘边的长椅上坐下,留给赵镇河一个安静又略显寂寞的背影。赵镇河差点以为这是康宇安插在老宅的内奸,但是一秒过后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想,那小子并没有这个头脑。不过既然这个人不准备告密,守在附近的举动又像是替自己放哨,那就不要浪费。他果断翻进栏杆,贴着玻璃往里看,但是屋子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连光都透不出来。为了确保没有找错房间,他干脆整个人扒在落地玻璃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大少爷,那我先把碗拿出去了。”佣人看见盘子里剩了不少的菜,随口劝了两句,“大少爷,您吃的这么少,老夫人回来要不高兴的。”康铭没有理会她并无多少关心的话语,依旧安静地坐在床边,面对着露台的方向,后背挺得笔直,无言地透露着拒绝。佣人担心的不过是被老夫人责骂,既然今天老夫人不在家,她也就懒得说什么,端起盘子走出房间。随着房门关闭的‘卡啦’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康铭一个人。整个空间异常安静,仿佛陷入了真空,除了他浅浅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是窗外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哗哗声,都被双层隔音玻璃牢牢地阻挡在外。康铭缓缓睁开双眼,神态平和,眼睛里没有怨恨也没有焦虑。或许其他人被关在这样没有可以交流的人、没有电子用品、没有书报等一切能用来分散注意力,又静得以为自己在耳鸣的房间里,连一个小时都待不下去。如果被关上一天,恐怕已经忍不住要破门而出了。但是对康铭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从他记事开始,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已经被关了许多次。或许小时候还会因为恐惧而哭闹不休,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早就明白,如果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离这里,那就安静地接受。所以,他会选择一个放松的姿势,闭上眼睛,将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翻找出来,反复咀嚼,仿佛重新回到那段快乐的时光。小时候,每次预感要被关起来,康铭就会把那张老照片贴身藏着,偷偷带进房间。等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再拿出来仔细地端详,只要看着照片上的人,他就能回忆起日记中描写的,策马狂奔在无边原野时的畅快淋漓、潜入清澈小溪时粼粼的水波、偷掰玉米被农人追赶时狼狈又欢唱的笑声,以及那个不管是在原野上、小溪中、田地边还是脏臭的猪圈、漏雨的草屋、泥泞的水田里,都有着最纯粹最美好笑容的青年。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式,康铭不再需要用属于别人的虚幻记忆去填补自己比房间更空旷的心,他曾经最憧憬的东西已经被牢牢握在手心。闭上眼,每个相处的瞬间都会成为不可抹去的重要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甚至只要想到他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心脏就开始不规律的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耳边突然响起一串轻微的,如同啄木鸟在敲击树木的声音,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康铭一时无法分辨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站起身,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确定声音是否来自己的胸膛。很快他就发现,应该是从露台的方向传来的,似乎是有谁在叩击玻璃门。康铭迟疑地踏出一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立刻将敲击声盖住。他立刻站住,缓缓地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下传来的凉意,似乎让康铭清醒了一些。伴随着咚咚声,他一步一步走近露台,最终停在窗帘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