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俨惊得手一颤,幸亏高纬扶住了他的手,不然一块上好的鹿肉就糟蹋了。耳边传来高纬的声音:“阿俨,若我百年之后传位于你,你愿意吗?”
猛然转头,对上一对幽深而熟悉的眸子,继续听她说道:“兄终弟及,前几代君王不就是这样的吗?说实话,比起被杀子夺位的文宣帝,我更愿意当自愿传位的孝昭帝。”
高俨怔怔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下意识想找高绰,却想起他今日有事并未一起来围猎。
高纬看着一脸慌张的同胞弟弟,心下不忍,但又想到自己若是英年早逝,高俨对自己子嗣可能产生的威胁,又硬下心肠问道:“阿俨,兄终弟及,你愿意吗?”
高俨猛然撩起袍摆,跪拜叩首:“臣弟不敢有如此犯上想法,皇兄百年之后,自然是传位皇子。臣弟必定会辅助皇子,使其成为一代明君!”
高纬沉思了一会儿后,起身拉起他,按着他的肩膀:“阿俨,朕信你,定不会辜负皇兄!”
十三岁的高俨已经留起了墨髭,现在与高纬站在一起,反而是他看上去年长于十四岁的高纬。但高纬在气势上还是压住了他,倒也看上去没多少怪异。
围猎结束的时候,骑在马上的高纬转头看着高俨;“你马上就要做父亲了,也要改改浮躁的性子了。”“臣弟明白了。”
“皇兄!”高俨突然喊她,高纬回首:“怎么了?”“把杨清赐给我吧。”高纬默然看他,终是点了点头:“我会命人将他送到你府上的。”“多谢皇兄。”
高俨望着高纬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皇兄,你到底也是变了,皇室的亲情永远都如此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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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宫之后,不沐浴,不更衣,也不批阅奏章,只是坐在御座上沉思。
赵书庸听了随行内侍转述了围场发生的一切后,心中一惊,思虑过后,决定先老老实实地待着为好。
高纬叹息一声,侧首吩咐道:“赵书庸,你立刻把杨清送到东平王府去。”“。。。遵旨”赵书庸立马走出殿门安排去了。
回来的时候,高纬已经在批阅奏章,见他回来,头也不抬问道:“送去了?”“是的,已经安排犊车送出去了。”“恩。”
赵书庸刚想走回去,就有个小内侍跑来,对他耳语几句,赵书庸一下子就蹙了眉。随后朝高纬禀报:“小曹姑娘请爷去畅音阁教授《无忧》曲。”
高纬也蹙了眉,当即说道:“去跟她说朕没空,让她回府好好练习先前的音曲。”又忍不住低声说道:“真是的,真当朕是无事可做的乐师。”
赵书庸敏锐捕捉到了这声抱怨,嘴边微微勾起,转瞬隐去。
将高纬原话告诉给小内侍后,赵书庸凑到高纬身边低声说道:“爷,奴才有番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高纬揉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命令道“有话快说,扭捏什么!”
“是,爷。奴才以为你这样子跟小曹姑娘也不是个事,现在宫里宫外都知道您宠她,依奴才看还不如给她个名分,一来让小曹姑娘安心,二来爷想找她时候也方便。”
高纬放下奏章,奇怪地看他:“谁告诉你朕要纳她为妃?朕不过是因她是通音律的同道中人才对她好罢了,你瞎猜什么!”
赵书庸暗道万幸,转了转眼珠子,进一步进言道:“可是爷您这一月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怀疑你想纳她为妃,恐怕连娘娘们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高纬面色一下子凝重了:“依你看,应该怎么办?”“奴才想,您何不跟小曹姑娘的哥哥说清楚,长兄如父,曹大家去世后,曹乐令自是相当她们的兄父。”
高纬顺势倚靠在御座上,闭目吩咐道:“你去传曹妙达来这里,朕有事要对他说。”“是。”
高纬没看到的是赵书庸一出龙乾宫就命人去通知了斛律雨,随后才去找曹妙达。
曹妙达到达龙乾宫内殿的时候,皇帝正倚靠在软榻上休憩。
右手成拳状撑着脑袋,宽大的衣袖滑到臂弯,左手垂在腰间,手中握着一册竹简。修长双腿舒适地交叠在一起,常服袍摆堪堪遮住皇帝的双腿,露出一小部分素袜,乌皮靴静静地端放于脚踏上。
曹妙达痴迷地看着皇帝露出的那截白净手臂,并且目光顺着手臂滑到了皇帝白皙的脸庞、脖子。
高纬刚沐浴完,内殿又温热,故换了一件大开领的常服,不经意间,连锁骨都露出了一半。
高纬在围场喝了些酒,沐浴完就禁不住睡意睡着了,加上曹妙达进来时,脚步轻盈,几乎没声音,让沉睡的她根本没察觉到他来了,更不知道曹妙达已经将自己偷窥了一遍。
直到赵书庸端着茶茗进殿,看到曹妙达如此,故意咳嗽一声叫醒皇帝,并警告地看了曹妙达一眼。
高纬听见咳嗽声,幽幽转醒,一睁眼便看到曹妙达已恭顺地低首站在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