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杜婉清也在场的缘故,她除了隐瞒了她和王嬷嬷的密语一事之外,其余事情都说得是实情,等到她的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吐出去之后,她悄然抬眸再看钱氏,却见钱氏那原本平和的面色已经变得如乌云罩面一般,阴沉得吓人。贾秀珠惯于察言观色,心下知道这是钱氏要发火的前兆,当下便识相地闭了嘴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钱氏开口。
“把半夏说的簪子给我瞧瞧。”
钱氏淡淡地开了口,一旁的茯苓早有准备地将簪子递了过去:“老夫人,这一支就是在珠儿的房里寻到的那支‘福字簪’,请老夫人过目。”
钱氏从茯苓手中接过簪子对着光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见到簪尾果真如半夏所言,“幽兰院”的“幽”字中间的绞丝笔画上的确是多了两点。
“嗯,再把人参给我瞧瞧。”
“这是在珠儿房里搜出来的人参,请老夫人过目。”茯苓再次将人参呈到钱氏面前。
钱氏这一次只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之后便随手将簪子和人参递给身边的方嬷嬷收好,复又扫了跪在地上的半夏和珠儿一眼,眼中的神色已然变得清亮,看上去似乎心思已定。
钱氏在听了贾秀珠的话之后本身就觉得震惊不已,如今又看了作为证物呈上来的“福字簪”和人参之后,她快速地在心里又将事情计较了一番,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心惊。
她原本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内院儿丫鬟贪财起意,一时糊涂了偷了主子的值钱首饰拿去卖掉换钱的事情,不曾想这么问来问去,竟然牵扯出来这么多后续来。她先前分明听说自己的儿子因为人参乌鸡汤的事情之后就下了严令彻查自己孙女儿的院内的一切物件,却不想如今原本要抓的贼还未有定论,倒是先从杜婉清手底下的掌院丫鬟的房里搜出了人参来,这件事不得不让她觉得可怕——看这人参的成色,虽不是什么珍品极品,却也绝非眼前这个丫鬟有能力承担的,是以眼下这支人参能出现在此处,绝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换言说,眼前这个珠儿,极有可能是被人收买了之后,故意借用人参加害自己的孙女儿的,只不过这个珠儿因为自己孙女儿彻查梅花玉簪一事,恰好被暴露了出来罢了。
只是,这个指使珠儿的人究竟是谁呢?
钱氏微微眯着眼睛,在心中挨个儿将可疑之人筛了一遍,心中隐隐有了些怀疑的影子,却仍是不敢确定。
“祖母,孙女儿本来是想找回母亲的梅花玉簪的,不曾想却惹出这许多的糟心事来了。”杜婉清瞅准时机将嘴巴一撇,委屈地开口说了一句,“原本我还以为这些是半夏做的,可是从王嬷嬷和茯苓从珠儿房里搜到了半夏的‘福字簪’和人参之后,清儿……清儿也……”
杜婉清越说声音越小,听着竟是有几分哽咽:“祖母!孙女儿害怕!清儿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参呢!清儿不要看见人参,不要看见它!”杜婉清越说越有些激动,身子都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看在钱氏眼里,还当她真是吓坏了,登时觉得心疼不已。
钱氏不及多想,焦急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杜婉清身边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清儿别怕,有祖母在呢,没有谁敢害你!”
“老夫人,秀珠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该现在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耽搁时间。”
贾秀珠闻言面色一变,稍稍顿了顿之后便淡然地开了口:“老夫人,眼下这件事太过复杂,定然不是什么小事了,咱们这么查下去必然花的时间不少。清儿她眼下还伤着,咱们若是继续在她这儿查下去,只怕会耽搁她修养。”贾秀珠转头给王嬷嬷递过去一个眼神,随后又转过头来笑道,“我是觉得,倒不如由咱们将这两个有嫌疑的丫头先带走,换到别处再仔细查问,这样既方便查问也不耽搁清儿静养,老夫人,您意下如何?”
贾秀珠说完这话心中也很是忐忑,她的这番话本就牵强,也不知钱氏会不会听她的先将人从杜婉清这里带走——她心下早已明白,只要杜婉清还在场,那这件事情只会越变越复杂,而且,事情的矛头也会渐渐地转到自己身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钱氏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皱着眉头盯着地面的一处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这让她心里更加忐忑。
“这件事清儿也算是知情人,便是要审,也该有她在场听着才是,清儿若是身子能撑得住,那便不必换地方。”钱氏说着又低头怜爱地看着杜婉清,柔声问到,“清儿,你身子可还行,要不要休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