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赵鹤行对他还算是宽容的,过去的四年一直容忍他,并没有用房子的事来给他难堪,也没有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可笑。所以程廿才安然自得地呆在这套房子里,浑浑噩噩做着美梦等赵煊偶尔的“光顾”。他把自己活成了他人的附庸,人家一拿他当床伴,二用他气自己的父亲,一箭双雕。赵煊将他安置在这里,说明在他心目中他与他父亲的情人是一路货色,那人是他家门不幸的根源,可想而知赵煊是怎么看待那个oga的,同样也是如此看他自身的。他以为赵煊对他仅仅是越来越不在意了,却不知还有另一层意思在。他思来想去,直到手脚冰冷,掏出电话想打给赵煊,对方并没有接。程廿一冲动,拿了钥匙去直奔赵氏集团总公司。时间是下午三点不到,他刚到公司门口,眼前倏地一亮,便看到那辆醒目的迈巴赫,缓缓拐过一个弯,从外面驶入大门。程廿迎着车头快走过去,车慢慢停下,老陈将头探出车窗,表情有一丝不可查觉慌张。“程老师,大周末的您怎么来了?”程廿走到副驾驶车窗边,刚要问赵煊是不是在车里。鼻尖嗅到一丝清新的小苍兰香味,视线向后排扫去。宽敞的后座,只坐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oga,身边放着一个红色的运动书包,瘦瘦小小的,看着只有一百斤的样子,毛茸茸的黑色脑袋,脸庞白皙干净,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往外好奇地看着程廿。程廿与他对视的第一秒,愣住了。仿佛光阴倒转,他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自己。然后,上次接电话的oga,终于有了模样。老陈忙将后座车窗升了上去,语调有三分紧张:“程老师,今天是周末呀,大家都不上班的,您怎么来这儿找赵总啊?”一连串回护的动作,看得程廿荒唐透顶。老陈是怎么想他的?抓住老板的新情人后要不依不饶教训别人吗?以他的性情还不至于干这样没品的事,他只是在一连串的变故之下,人有点反应不过来罢了。其实老陈不过是在照顾程廿的情绪,正因如此,才更让程廿证实了后座oga的身份。“……我知道。”程廿默默地往后靠了靠,好让他们开进去。老陈正要踩下油门的脚又抬了起来,小心翼翼探出头对程廿说:“车里坐的只是赵总资助的中学生而已,您别多想……”程廿点点头,脸色灰败,转过身往某个方向离去。轰鸣的马达声刺耳,迈巴赫迅速驶入大门。程廿走得很慢,此时的他恍若回到了少年时代,无助迷茫是生活的主旋律,迫切地想找个人依靠,告诉他出路在哪里,给予他走下去的勇气。他漫无目的地随处乱走,甚至被下落的挡车栏杆撞击到了头部。赵煊能资助他,为什么就不能资助另外的困难学生。自己安然受之,为什么别人就不能获得自己一样的待遇,他难道见不得别人好吗?不是的,他比任何人都心疼困境中的少年人。只是他们之间的交易是否与自己一样不堪,才是他恐惧去想的。他沿着马路走了百米左右距离,然后他被人从后赶上,当面拦下了。“你是谁?”少年清脆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令他触电般颤抖了一下。那少年竟然追了出来,程廿停下脚步,缓慢抬头的动作,耗尽了他的全部勇气。他看着清瘦的少年,衣着质朴,背着红色的双肩包,有着一张虽非完美无瑕,却白皙姣好的青春容颜。程廿面目表情地垂下眼皮:“我不认识你。”“你来找赵哥,你是赵哥的朋友?”那少年oga问,语气里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娇憨。程廿目色里的悲伤闪过,说:“不算朋友,”少年扁扁嘴:“那你是谁?”“我……跟你一样。”少年疑惑地打量他两眼:“你也是赵氏的资助对象?你还在念书吗?”“没有。”“你几岁了。”针对这个问题,程廿不想回答的,但还是鬼使神差说了出来。“二十八。”少年露出嫌恶的表情:“都二十八了,很老了。”程廿道:“是的,你不用提醒我。”“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少年话中的讽刺意味越来越重了,想必他也猜到程廿是谁了,也知道程廿是如何看待他的了。金主的前任情人与新欢之间的碰面,常见于狗血剧里的桥段,程廿一点也不想成为剧中人物。他已二十八岁,在赵煊身边整整十年,赵煊该找一个新鲜的,眼前这个青春洋溢的孩子与正是完美的对象。少年还想说什么,往后一看,脸色微微变了,程廿回头,见叶廷抱着文件夹匆匆走到他面前,神色紧张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