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那姑娘轻轻嘶着气:“好似崴着脚,走不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曦珏蹙蹙眉,心道不知谁家女眷入宫,身边怎地连个跟着的宫女都没有。而他既然听到了,自然也不可坐视不理。
可还没等他出去,就听见那姑娘继续道:“不如我在此处等你,你去同姨母告个罪,便说你拉着我的时候我没瞧着脚下,不小心将脚崴了,劳烦她找人将我抬回去。”
“……”
回应她的是一道漫长的沉默。
赵曦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动静有些大,惊扰了不远处的二人。吓得早前说话的人不等姑娘制止已慌乱出声:“是谁在那?”
赵曦珏摸摸鼻子,收了笑意,阔步走出,在二人五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行了半礼:“姑娘莫怕,孤是当朝太子,担心唐突了姑娘这才藏身此处。方才听到姑娘受了伤,不知可有孤能帮忙的地方?”
确是两名女子,瞧着年长一些的站在一侧,听到自己是太子已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拉着自己身侧的少女跪下。
倒是坐在巨石上的少女依旧镇定自若,听完自己的话脸上也不见慌乱,甚至大大方方地受了自己的礼,淡然道:“不知太子在此,是民女失礼才是,民女方才崴了脚,不能向您见礼,还请您赎罪。”
微顿了一下,又道,“民女初来乍到,竟与婢女在御花园迷了路,而今脚上受伤,不知可否劳烦太子殿下寻人来带民女二人回雍和宫去?”
赵曦珏心下嘿了一声,虽说是半礼,可他毕竟是太子,敢这么生受的人这世上也没几个。
他心中纳罕,嘴上还是谦让道:“姑娘客气了。”侧脸招来暗处的玄礼,吩咐他去寻个女医官过来。
抬眼的瞬间,却下意识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十五六岁的模样,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别样秀气,上翘的嘴角仿佛生来就含着笑意,让心中的烦闷不自觉地便被那笑容抚平。
只那双丹凤眼瞧着有些奇怪。
原该顾盼生辉的眸子此时却微微睁着,朦朦胧胧地拢着一层雾,云山雾罩地,叫他忍不住想要拨开这云雾细细相看。
可不等他细看,那姑娘已弯着眼角看向了她身侧的婢女,语气里带了小小的惊讶:“杏儿,你的脚又没受伤,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见礼?”不等对方回应,她又噙着歉意的笑容,垂眸道,“婢女□□无方,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三言两语间,已将方才被教训“冲撞贵人”的仇给还了回去。
唤作杏儿的婢女如大梦初醒一般,抖若米筛地跪了下去:“奴、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饶命、饶命!”
赵曦珏自然没兴趣要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婢女的命,淡淡摆手:“起来吧。”
“谢殿下!”杏儿磕头道,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竟“咚”地一声将自己的额头磕红了大半。
那姑娘却好似没瞧见一般,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帕子。
赵曦珏饶有兴趣地瞧着她嘴角隐约可见的笑意,鬼使神差地问道:“还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女眷?”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原来我是个声控
第128章番外(二)
小姑娘把玩帕子的手微顿了一下,?睁着一双云山雾罩般的眸子瞧了过来,旋即微微欠身道:“民女姓温,今日随清王妃入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赵曦珏恍然。清王算是他的远房堂叔,?往日常驻在随州,鲜少回来。不过今年是建德帝的五十寿诞,?几位常驻在外的王爷都要回京给圣上贺寿,这几日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折子递进宫来求觐的。
女眷却不好陪坐在上书房里,?因而总是见上一面之后,?便引到后宫与太后说话。
方才听她称呼清王妃为姨母,想来是清王妃的娘家人,?却不知道清王带着女眷进宫面圣,怎会将清王妃的娘家人也一同带进来。
赵曦珏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显,?只笑道:“原是温姑娘。”又同人家闲话家常,?“孤还未曾去过随州,?听说随州海产丰富,?随手抓只螃蟹都能有常人一臂的大小,?可供一家三口吃食,确有其事?”
听他谈起家乡,温姑娘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连眸子里的雾气仿佛都散开了,?隐隐透出一丝光亮:“确有如此大的螃蟹,?可若说随处可见,也是夸大其词了。随州临海,渔民们捕捞上来的鲜虾鱼蟹都是大小不一,尤其是螃蟹,又小如粟米的,?也有大若银盘的,种类繁复,就是在海上打拼数十载的老渔民都未必说得全哩。”
话说到兴头上,带了随州本地的口音也恍若未觉,“还有巴掌大的贝壳,就地杀了烹来吃,真真是又鲜又嫩,还没有丝毫腥味。就连鱼都有数十种,有些长得奇形怪状骇人地紧,肉质却极其鲜嫩,入口即化,佐上两口红曲,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少女的眉眼间浮上了些许同龄人难见的洒脱与随性,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仿佛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些什么。
赵曦珏也不打断她,只这么静静听着。
倒是站在一旁的杏儿一脸急色,可当着赵曦珏的面又不敢多有动作,只好借着身形的遮挡轻轻扯了扯温姑娘的衣裳。
说得兴起的小姑娘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身处何地,忙噤了口,赧然欠身:“提起家乡一时激动失态,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