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成家立业,如今鸾哥儿在翰林院的差事渐上了轨道,?算是立了业。既已立业,?这成家的事也该提上议程才是。”谢老夫人掐着佛珠,乐呵呵地望着坐在下首的谢鸾,?打趣道,“祖母我等这杯孙媳妇茶等得脖儿都长了,?你可得满足祖母这个心愿。”
谢鸾含着笑意的眼底隐了一层无奈,?却也没有驳了谢老夫人的话:“祖母的吩咐,?孙儿自当从命。”
“胡话,?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嫁与你,?怎么能是听祖母的吩咐,?”谢老夫人嗔道,“你应当欢喜才是。”
“母亲说的是,”康氏接话道,事关谢鸾的婚事,?她也没了平时的冷淡,?眼角眉梢都缀了几分轻快,“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心里欢喜的紧,说得倒像是为了哄咱们开心似的。”
二夫人钱氏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大嫂说得,咱们鸾哥儿可不是笨嘴拙舌的人,?您也太过谦了,当心伤了鸾哥儿的心。”
一句话兑地康氏眼角的笑意刹时间去了几分,连着语调都冷了下来:“弟妹放心,鸾哥儿是再贴心不过的,自会明白我心中的意思,不会叫旁人轻易挑拨了去。”
谢鸾浅笑着朝钱氏拱了拱手:“谢二婶的关心,是我思虑不周,辛苦娘亲为我遮掩了。”旁的话却也不多说什么。
钱氏微哂,平平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谢家大少爷同工部尚书之女的婚事已盖棺定论,换过了庚帖,就等着年后下定了。今日谢老夫人有此一说,也是把这事在小辈们的面前过一过,知会大家一声罢了。偏生她这位大嫂,非得往谢鸾身上贴金,一句托词也能让她说两句嘴。
不过是叫老夫人能多看看他这个嫡长孙,不要去想某个已经搬出府去,如今在御前正是当红的二少爷罢了。可她也不想想,那位谢二少爷何时上过老太太的心?如此行事,是在说多此一举。
她就是看不惯康氏这副只将自己儿子当香饽饽的轻狂样。
谢老夫人蹙了蹙眉,不轻不重的敲打着:“如今在自家人面前也就罢了,往后媳妇儿进来你们两个当娘的还要在媳妇儿面前斗眼不成?当了半辈子的家,别叫小辈们瞧了笑话。”
这下不光是挑事的二夫人,连带着康氏也一同数落了进去。妯娌二人到底不敢驳了老夫人的话,俱是敛袖道知错了。
下头的小辈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康氏为什么不痛快阖府上下都知道,除了钱氏谁也不想上前触她的霉头。
“月倚,日前你上秦府赏梅,可同秦姑娘说上话了?”见着场面尴尬,谢二爷忙岔开了话题。
如今谢老夫人最关心的自是秦家姑娘的动向,听他问道便将目光转到了下座的谢月倚脸上。
谢月倚微顿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将当日发生的事尽数说了。她的声音并不甜,反而透了丝冷,可这般不轻不重的声音将话语娓娓道来,竟让人不由自主地将思绪都放到了她所说之事上,渐渐地便将方才的不快给冲散开去了。
众人正说着,就听见下人来禀说谢时回府了。
康氏眼角的喜庆掉地更厉害了些。只是事关谢鸾的亲事,她再恼,也得坐下来同谢时心平气和地谈。
谢鸾收回了自己落在康氏脸上的视线,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自打知道谢蕴成了状元,他母亲便同父亲闹上了,任凭他说破了嘴,她也不信谢蕴是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的,认定了圣上是看在康乐公主同六皇子的份上才给了谢蕴状元的名头。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便怎么也出不来了,眼见着几个月过去,康氏也没有分毫要与谢时和好的意思。若不是定下了他的婚事,像今日这般一家人坐在一处和和气气地说话,已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母亲。”给谢老夫人请了安,谢时起身在主位上坐下,平静道,“下朝时见着秦大人了,听他的意思,是想向圣上讨个恩旨,为鸾儿夫妻俩赐婚,同儿子的想法不谋而合,您看?”
谢老夫人目光微闪,脸上透了几许笑意来:“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圣上赐婚的旨意,这桩婚事也能办得更体面些。
康氏嘴角微动,最后还是抿唇道:“儿媳明日递帖子进宫同皇后娘娘说话。”
谢时脸上微透了丝笑意:“有劳夫人了。”
“诶,”谢老夫人笑道,“你们是夫妻,又是你们亲儿子的婚事,合该一同将此事办妥帖了。”
这么一来一去,康氏的脸色亦是渐渐缓了下来。说到底,她心中介意的还是谢时将谢蕴看得比谢鸾重,如今听到他要为谢鸾进宫去讨恩旨,心中的气便也跟着散了些。
只是一想到她的亲生儿子被谢蕴压了一头,她就忍不住地觉着怄得慌,才松快了几分的面色又跟着紧绷了起来。
这些时日下来,康氏心中对谢蕴的芥蒂谢鸾已是一清二楚,此时见康氏变了脸色,心中明白自家娘亲定然是又想起他那位已许久不曾谋面的二弟了。
心中亦是无奈。他多少能明白娘亲认为谢蕴是父亲背叛自己的证据而心生怨愤,可任凭自己沉浸在这怨愤之中不得自拔,却不是他所愿见到的。原以为叫谢蕴搬离谢家能让她宽心些,奈何这位二弟实在太打眼,关于他的风声一阵接着一阵,叫康氏没有脱离的机会。
说曹操曹操到,这厢谢老夫人还在试图修补一下长子夫妻俩的关系,那厢有丫鬟轻声轻气地禀告说二少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