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二皇子想象中的上书房,彻底崩塌了。
不过还好,赵曦月在上书房作威作福的日子只持续到了她七岁那年。忍过了她将吃了一半的糕点硬塞给自己,忍过了父皇亲自为她开蒙,忍过了她抱着一个巨丑无比的娃娃喊“二哥哥”,赵曦月不在上书房的第一天,二皇子觉得天都亮了。
之后的上书房总算是渐渐有了他想象中的样子,他顺利领到了父皇派给自己的在兵部的差事,朝中也渐渐有了立他为太子的声音。
那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就渐渐被他忘到脑后。
可当他正式到兵部任职之后,才逐渐发现许多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兵部里的都是些上过前线滚过刀口的人,他这样从未经历过战事的皇子根本掌不了权。且他贵为皇子,平日里的消遣应酬更是不少,还有许多迎来送往的打点,时间一久,他就捉襟见肘。
遂日日想着法子开源节流。
此次总算是有人献计,教他趁着端午节的功夫敛一笔财,若是操作得当,往后的银钱自然取之不尽。他听后亦是觉得此计甚妙,当即派人安排了下去。
不出所料,事情照着他预想的样子顺利地发展了下去。可当他美滋滋地听着下人数着今日自己有多少入账的时候,忽然来了人说有人下了重注在魁首上,按着他们定下的赔率,得付出去二十万两。
将自己卖了可能都不够二十万两的二皇子眼前一黑,权衡轻重后,当机立断地派人去寻他三舅舅路霑,要他帮忙将人抓了,好让此事不了了之。
下人领命下去了,他躺在皇子府里越想越气,干脆也出了府准备来瞧一瞧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他便瞧见了赵曦月在阳光下咧嘴一笑,一排洁白可爱的贝齿在阳光下晃得他有种回到了八年前,看到趴在龙案上的赵曦月冲自己笑的样子。
他心下莫名地泛上了一丝不安。
结果也的确没叫他失望,赵曦月巧笑嫣然,轻飘飘地几句话就成功地让自己亏空了二十万两银子。
很是大出血了一次的二皇子觉得自己心很痛,可当端午宫宴时瞧见大皇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之后,二皇子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
“二皇弟,听说你今日与五皇妹一同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实叫皇兄敬佩不已啊。”大皇子赵曦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端庄持重,“父皇知道后龙心大悦,说要好好嘉奖你一番呢。”
被戳了痛处的二皇子冷笑着挥开大皇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讥讽道:“这倒的确是件难得的‘好事’,可惜小弟一向不缺受父皇嘉奖的机会,皇兄若是想要,做弟弟的不介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他们兄弟不合已久,二皇子阴阳怪气的说话对大皇子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低声道:“这样的机会,皇兄怕是无福消受了。”
说罢,无视了赵曦正翻白眼的神情,心情愉悦地先行进了大殿。
“装模作样。”赵曦正狠狠地瞪了一眼赵曦风的背影,侧目同正好也到大殿外的赵曦和道,“三皇弟,你说说大皇兄这人有没有意思,明明没被记到皇后娘娘的名下,还非要做出一副太子的做派来。”
赵曦和脚下一顿,亦是朝着大皇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皇子是前太子妃(现皇后)停了太子府后妃避子汤药后第一个出世的孩子,刚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太子妃房中,准备等他满三岁后就正式记到太子妃名下。
可惜没来得及上玉牒,太子妃就被诊出有孕了。才抱到太子妃房中的孩子又被送了回去,即便后来太子妃小产落胎,也再没有提过抱养大皇子的事。
这事在皇后面前是个禁忌,在大皇子面前同样是个禁忌。也就二皇子敢无所顾忌地说出口,全然不顾这皇宫之中究竟散布了多少耳目。
赵曦和收回视线,浅笑道:“二皇兄说笑了。”
这般避重就轻的回答自是不能满足郁结于胸的二皇子,他没好气地瞪了赵曦和一眼,连带着前些时候得知父皇派赵曦和下三省时的不满一同发泄了出来:“问你还不如问根木头来得直接些,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挥袖子,阔步进了大殿。
就像大皇子习惯了和二皇子之间的针锋相对,赵曦和也习惯了二皇子对他的不屑一顾。他在大殿门口站了片刻,才缓缓迈开步子,负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
端午宫宴是宫中每年都要举办的几场宫宴之一,不光所有出宫建府的皇子公主们要回宫参宴,有底蕴的世家和受建德帝倚重的大臣们也要一一出席。
赵曦月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见到自家皇兄皇姐们齐齐全全地出现在宫里头,依着年纪大小依次在建德帝与皇后的下首坐好。
她年纪最小,自然是坐在了最末一席上,头一抬,就能瞧见和封寒同坐的谢蕴。除了他们这几个还在畅书阁读书的,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在见到谢蕴时无一不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封先生,这位公子是孤似乎从未见过?”赵曦正身在吏部,一向擅长这些与人交际的事,当下便熟稔地问道。
封寒老神在在地捋了捋胡须,笑道:“他是老夫一位老友的学生,如今在学里帮着老夫瞧一瞧诸位殿下的功课。”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建德帝的方向瞥了一眼,“圣上宽仁,难得端午佳节,便叫老夫带他进宫来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