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算了,赵曦月惦记着书里未完的后续,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看得建德帝一阵好笑。
“行了,同朕说说,什么东西叫你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待赵曦月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玉箸,目光不住地往美人榻上瞟,建德帝才有些好笑地说道,“行露,去将你们殿下心心念念的那册子拿来给朕瞧瞧。”
赵曦月转了下眼珠,嬉笑着抱住建德帝手臂撒娇,“就是几年前父皇夸赞过的《尚异谈》呀,父皇还说过此书著者文采斐然,是个博学之才,若能入朝定当委以重用。父皇记得嘛?”
建德帝还当真记得有这么回事,“此书你不是已经读过了么?怎么还能这般茶饭不思?”
“前三卷儿臣是读过了,但新出的第四卷儿臣还不曾看完啊。”赵曦月转身抢先接过了行露手中的书,献宝一般地将书翻到扉页,“您瞧,这还有沈墨白的亲笔题字呢,当今世上只有一百本里有他的亲笔题字。”
她眨了眨眼,强调道:“这书是六皇兄特意派人去书局门口排队买回来送给儿臣的,听说有的人自昨天夜里就到书局门口候着了呢。”
早就将自家小女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的建德帝有些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成了,别搁父皇这刷你的小心思,知道你宝贝这书,舍不得借给父皇看。”
被戳穿心思小姑娘羞赧地将脸颊埋进父亲的衣袖之中,又偷偷露出一条缝,期期艾艾地说:“父皇您想看的话,随便吩咐一声,不消几个时辰就会有人将书奉到您的案头呀。”
建德帝听着有趣:“莫非咱们的小糯糯不是吩咐一声,不消几个时辰就有人将书奉到你案头?”
赵曦月轻咳一声,捂着脸不肯露面了。
第八章
父女俩其乐融融地享受了一会天伦之乐,当建德帝身边的大太监胡寿的身影第三次自门前晃过时,赵曦月轻轻拉了一下父皇的衣袖,乖巧道:“父皇公务繁忙,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宫吧。”
建德帝今日本只是准备来看一看赵曦月,没想到一坐就坐了一个多时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叮嘱:“如今夜色深了,看书伤眼,剩下没看完的便留到明日再看,知道么?”
知道父皇是对自己好,她自然不会反驳,甜甜地应了一声:“哎。”将建德帝送出了寻芳阁的大门。
建德帝只觉得小女儿此次大病一场后又变得和过去一样,活泼开朗,心中顿生无限感慨,不由想起早前宫人来禀报的话,目光微微沉了一些,一撩下摆,举步往雍和宫正殿的方向走去。
雍和宫内灯火通明,太后正坐在书案前誊抄经书。她本不信佛,但自打黛盈去世后,她便开始吃斋念佛,只希望女儿能早登极乐,来世喜乐平安。
建德帝知道太后有这个习惯,也不让宫人通传,径自走入大殿,接过宫女手上的墨条,跪坐在案前,不紧不慢地磨着。动作熟练,一看便是时常干这种事的。
待到一卷抄完,太后才放下手中的朱笔,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后,才抬腿看向建德帝叹道:“研墨这等事,何必你这个九五之尊来做。”
建德帝无所谓地笑了笑,上前扶了太后起来,“若没有皇姐,又何谈什么九五之尊呢?能为皇姐做些活计,是儿臣的福分。”
他说得诚恳,太后听着也满是舒心,握着建德帝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个好的,当年你皇姐没有看错你。”又低声道,“可惜她命薄,享不了她长公主的福。”说着,眼圈便渐渐红了起来。
“母后快别难过了,皇姐若是知道儿臣惹得您落泪,怕又是要气得跳脚,非叫儿臣好好吃上一顿板子不可了。”建德帝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惹太后追忆往昔劳神伤身的,急忙转口道,“不知母后今日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太后抬手用帕子拭了泪,就着建德帝的手坐下,低声道:“今晨之事,难道就没有人通传给陛下么?”
建德帝便知道太后是为了此事,在朝上能乾纲独断的天子,眼下也是有些头疼,“皇后做的事,儿臣已经听人说了。只是她回宫之后也立即派人送了上等燕窝到寻芳阁,太医也说前几日她确实是行动不便。”
微顿了一下,“母后您也知道,她一到阴雨天关节就疼痛不已的毛病,是因儿臣才落下的。”
“那她便能当着后宫妃嫔和曦云的面数落糯糯了?糯糯何其无辜?”一想到此事,太后便不由得有些冒火,“她这个当娘的,女儿病了这些天,可曾派人来问过一句?上等燕窝?咱们是那等吃不起燕窝的人家吗?糯糯缺的是她那一点燕窝么?”
太后微缓了语气,“哀家知道,糯糯自幼养在哀家宫里,她不曾亲手照料,情分自当是不同。可她同哀家算得上是同病相怜,若无缘故,哀家怎会去抢她的孩子?”
建德帝点头称是,当年之事,他自是一清二楚的。
太后是从太子妃名正言顺地封了后的,可从嫁入东宫直到封后三年,她膝下就只有一个嫡亲的女儿赵黛盈。中宫无后,下头几个有子的嫔妃就斗的厉害。她生性柔弱,又觉得愧对先帝,底气不足,便有些节制不住后宫,久而久之,就让先帝心生厌倦了。
若不是赵黛盈事事要强,还当机立断将当时还不到三岁的赵昀——也就是如今的建德帝抱到皇后宫中,这皇后之位,怕是早就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