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弈深吸一口气,起身推开门。血腥气轰然散开,这回气息浓重,上古战神血液中的肃杀之气直接压过了一切被视为珍馐美味的气息,浮黎宫周围的蝙蝠吓退百尺,宫中的老树长出了坚硬的、锯齿金属状的枝叶。
——“今天我不是你的小鸟了。”
星弈抬起头看月色。月亮离他很近,他向来都对日月星辰、四季变换的时刻一清二楚,可今天的月亮不跟着他走,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始终惨白着一轮圆盘吊在那里,不上不下,夜色毫无变化,月亮亦如是。
这个夜晚怎么这么长?
今天,为什么还不过去?
星弈仰头看着月亮,冷静地在心中计数着时间,算着它该移动的位置,只是不管怎么算都会错,从头再来第一遍,从头再来第二遍,他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好远,可那轮月亮仍然没有升降变化,他自己却走出了宫外,来到了北天与南天交界的地方。再往左一步,便是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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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凰顺着忘川河走着,深一脚浅一脚。
他有点不认路。阴司的构造和天庭完全不一样,这条河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似的,连个门都没有。这一路走来,他只知道自己离破军星的宫殿越来越远,足下的彼岸花越来越多,到最后河里漂的都是成片的火红色的彼岸花,每一朵都能照见一个前生的梦。
小凤凰停下来看了看。离他最近的一朵花中有他前生的影子,是第二世的。他整理着星弈的来信,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凡间等着,一封信一看就是一个晚上,而后笑眯眯地捧在怀里入睡。
星弈和他都在攒灵石,所以有几封信是高价封了术法送来的。一打开,星弈的声音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哄着他睡觉,大多时候都是闲言碎语:“我这里的月亮很大很圆,你打开窗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呢?”
他便伸手开窗。即便当天是阴雨天,他也觉得自己能透过云层,看见他心上人遇到的那个月亮。
小凤凰抬头看了看今夜忘川的月亮,有点晃神。彼岸花中的情景仿佛与眼前的场景重合了,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第二个人世中,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小凤凰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不存在的窗户,还没触碰到时,整个人就被一股霸道不讲理的力量往后一掼——他踉跄几步,忽而就清醒了过来。
他竟然在忘川水中,再往前一步,他便要被卷入遗忘和阴灵的洪流中。
星弈把他往后拖,一直拖上岸,小凤凰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听着他一通数落:“路都不看,直接往河里走?你是凤凰还是鹌鹑,怎么能蠢成这样?”
抓着他的那只手不知为何,是冰凉的,比忘川河水还要凉,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小凤凰气得大叫起来:“鹌鹑怎么了,你不要看不起鹌鹑!不是,你管我去哪里,我爱怎么走怎么走,今天我不是你的小鸟了!”
星弈的眼神亮得吓人,却有一些小凤凰看不懂的暗沉颜色在里面,他伸出手死死地将小凤凰压在怀里,低声道:“跟我回去。”
小凤凰扭来扭去,坚持道:“我不是你的小鸟了!”
“你是。”星弈拽着他,当着他的面打开星盘,催动星位运转,浑不在意地将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逼出一挂血来。星盘飞速一动,天光快速运转,月亮下移,天幕渐渐变成浅色,星弈面无表情,告诉他:“已经是第二天了。”
小凤凰快被他气哭了:“你根本不讲道理,微兼。”
他难过地看着星弈伤痕累累的右手,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
星弈沉默地站在他面前,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很久之后,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将小凤凰拉进怀中,将脸贴在他颈侧,微微躬身抱住他的小凤凰:“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小凤凰闻见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星弈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将手上的伤口给他看,跟他商量:“你看,我受伤了。”
小凤凰瞪他。
星弈面无表情:“我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