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一度变得十分安静,全在等审判长的意思。
审判长凝视了证人数秒,道:“证人可以开始陈述。”
证人看了夏琚一眼,低着眼帘,说:“那个时候,我的父母正在闹离婚。我的父亲希望我跟他去南方,但母亲留在北方。如果不是陆济山也在那个俱乐部里,我可能就留下来了。陆济山不太正常。那时我是十四岁,出去比赛,算是有一点见识。我原本以为他那样是同性恋,后来发现,不是。他就是不正常。他是个变态。”
不知道为什么,夏琚听他陈述时,仿佛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昔日的自己。但证人比他大很多岁,那样狰狞的、幽怨的、黑暗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夏琚看着觉得不真实。可是,夏琚完全能够想象同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子。
当然,夏琚想:他的脸上现在和未来或许再不会有这些表情了。
“你遭受过陆济山的猥亵吗?”梁成轩问。
因为始终垂着眼帘,证人点头的幅度很小,说:“一起在澡堂子搓澡的时候。他不但摸我,还让我摸他。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去做,在训练的时候,他会找机会为难我,向教练告状。”
梁成轩进一步问:“你认为以陆济山的为人,在案发以前,有没有可能对我当事人进行过猥亵,甚至性侵?”
证人看向夏琚,盯着他的脸,回答道:“可能会吧。陆济山喜欢漂亮的东西。”
闻言,夏琚微微打了个颤。
“你在俱乐部期间,被陆济山猥亵的事,是否告诉过其他人?”梁成轩问。
证人的面色一暗,冷冰冰地说:“有。我向柯咏梅教练报告过,但是她没有理睬。这是我离开俱乐部的另一个原因。不过,对于我的离开,她没有意见。我没有天赋,可能对她来说,我是个累赘,走了正好吧。”
“谢谢。”梁成轩看向审判长,“审判长,我问完了。”
原来,那段记忆是真的,他没有记错。夏琚看着这个对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证人,再次想起当初他们唯一一次见面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真可惜,为什么那时候他还那么小,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如果听懂了,又能怎么样吗?夏琚在他麻木的脸和空洞的双眼里,找到了答案——不能怎么样。他甚至不能像这个人一样,选择毅然决然地离开。
很快,控方对证人提供的证词提出质疑,原因是:证人的证词只能是一种猜测,与案件没有直接联系。案件发生时,证人已经离开俱乐部九年,期间再没有和任何队友有过联系。不能单凭他对被害人的固有印象,断定案发前被害人是否对夏琚有过不轨行为。证人的发言于本案没有任何帮助。
“如果控方可以通过夏喜娣曾和被害人发生过性关系,进而判断被害人不可能对我当事人进行猥亵和性侵。那么现在已经有了他猥亵他人的证据,怎么就不能判定存在这种可能了?”梁成轩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冷酷和愤怒,“我当事人的成长环境确实不健康,但如果这能够构成他蓄意行凶杀人的原因,那么如何解读被害人嫖娼的事实?一个会嫖娼、会猥亵他人的惯犯,有没有可能对我当事人进行伤害,进而导致我当事人基于正当防卫,伤害被害人?”
听到这里,控方的身体贴近公诉人席的桌子,扭头向审判长喊道:“审判长,辩方律师一派胡言,所提及的全为主观推论,在案件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证人的证词。不应采纳。”
审判长对控方的要求不置可否,答道:“请控辩双方轮流提问,维持法庭秩序。”
言下之意,是指梁成轩抢白了吗?夏琚看不懂目前的形势。渐渐地,他开始有一种不应该出现的心情:他不太想知道结果如何了,只想回去和夏敬行一起吃海鲜。
正在夏琚产生百无聊赖的心境时,他忽然听见控方对证人大声询问:“证人,你刚才提到,你离开滨城花样滑冰俱乐部以前,曾经被被害人猥亵过,是吧?”
“审判长,抗议公诉人以诱导的方式进行提问。”梁成轩打断道。
“抗议无效,控方请继续提问。”审判长的脸上露出些微难以捉摸的不耐烦。
控方在证人回答“是”后,继续问道:“刚才你说,你当时十四岁。当时被害人几岁,这个你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