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夏敬行提醒,夏琚猛然回过神,立即恢复精神。他紧张地用全部的精力感受自己的双腿,又在夏敬行的帮助下将座椅移开。
好不容易,夏琚在不算宽敞的座位里伸直双腿,确认没事,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他的心头。他一时控制不住,哼了一下,哭出声来。
夏敬行心有余悸,听见他哭了,顿时懵住。偏偏这不是夏琚常见的样子,他匆忙擦掉眼泪,犟又犟不起来,连咳嗽了两声,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夏敬行既心疼又觉得好玩,险些笑了,忙抱住夏琚,轻拍他的后背,“不是没受伤吗?别哭。没事了。”
“我……”夏琚费力地从夏敬行的臂弯里抽出手臂,擦着眼泪说,“我说了我不会开车,你非要我开……”
闻言,夏敬行心道刚才分明是夏琚坚持要自己把车开往霞光森林的。登时,笑容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的嘴角,可他不便让夏琚看见,又匆忙敛容,道:“嗯,我知道,我错了。别哭了,啊?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情况稍微好转一些以后,夏琚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害怕些什么了。他真的怕死,而且,当他怕死的时候,他没有想起任何人。他没有想起身边有夏敬行。当死亡清清楚楚地濒临眼前,剩下的只有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夏琚喘着气,脑袋发蒙。眼泪流久了,会干,他怔怔地放空双眼,雨水的声音如同冰雹。他越喘越厉害,身体透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夏敬行觉得怀里的身体不再发抖了。他松开臂弯,看见夏琚两眼无神地发怔,关切地问:“好点儿了吗?”
夏琚愣愣地看向他,稍微扯回一些清醒,点了点头。
夏敬行隐约感到不对劲,想了想,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以后是不是不敢开车了?”
闻之,夏琚不可思议地眨了一下眼。半晌,他肯定地说:“敢。”
“好。”夏敬行笑了。他摸了摸夏琚的脸颊,往唇上轻柔地吻了吻,说:“敢就好。”
或许是受宠若惊,夏琚不能马上因为这样的亲昵而变得激动。他反而好奇和疑惑——他觉得现在的夏敬行和以前不同了,无论是对待他的方式,还是夏敬行本身。
是因为他们如今身在海外,又在这无人识得的小岛上,所以夏敬行放下了原本心中的挂碍,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才这么主动吗?
而这样的亲密,又与夏琚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这很奇怪。
从上午他和夏敬行一起出门起,这样奇怪的感觉就时不时出现在他们交流的间隙里。
夏琚觉得,夏敬行有时候像他的舅舅,有时候又像是他的恋人。他们之间的亲密,不完全像情人之间的亲密。
夏敬行始终没有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他之于夏敬行,像一只海豚畅游在大海中,像一枚星星闪耀在苍穹上……
这样的感觉,让夏琚迷茫极了。他困惑地看着夏敬行,又不愿撕破这样难得的亲密,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雨变小以后再上路吧。”夏敬行坐回原处,移开自己的座位,伸了个懒腰,“台风不会从岛上登陆,应该不用等很长时间。不过,晚上大概要饿肚子了。”
夏琚点头,趁着夏敬行不注意,悄悄地窥视他。他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了吗?——这个疑问一直在夏琚的脑海里,虽然他们现在能好好地说话了,还会接吻,但恋人是这样吗?
夏敬行转头望着窗外,可雨水令窗外一无所有。强风让窗户玻璃咚咚作响,幸而车挤在山体上,反而变得安全一些。
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样的天气里,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一辆车的空间那么小,也仿佛,只剩下他和夏琚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