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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页(第1页)

“……”赵宗绩无言以对。“余文帅想取胜,是常情。但我从没听说过,哪个主帅能靠一帮贪污犯取得胜利!”陈恪将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倾吐出来,大声道:“退一万步说,要是邀天之幸,叫他赢了这一场,可以想象,朝廷又会恩典那些犯官将功折罪,查都没法查,让他们逍遥法外,甚至继续作恶!就算平定一个侬智高,还有张志高、李志高,都会被他们弄出来的。”“我听说,侬智高的势力,之所以发展壮大,是因为有许多岭南的汉人加入他,现在他的军中,汉人更是超过八成,这到底是为什么,不都是让那班贪官污吏逼的?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体面,他们配么?!”“功是功,过是过,当以殊荣奖功劳,以峻刑惩罪过,两者并行不悖。你们家就总喜欢有法不依、将功抵过,这才让天下人心大坏!”大宋的良心陈恪的话毫不留情,让大胆包天的宋端平,都忍不住轻嗽,暗示他适可而止。但陈恪就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性子,他重重的一拳捶在墙上,震得粉灰簌簌落下:“大道理人人有一套,谁也说不过谁。我就相信一件事,八代之衰、始于人心,如果老百姓开始站在‘反贼’一边,那这个王朝一定出了大问题,不能总想着瞒着盖着!身上长了毒疮,一定要马上割掉,不要总留恋那件‘太平盛世’的华丽衣袍!殊不知,包得越紧,毒疮就越容易病入膏肓!”见对方定定不说话,陈恪叹口气道:“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现在说这些非分的话,惹到你们赵家人不快了,”说着自嘲一笑道:“反正我也就是图一时嘴痛快,希望你们对我,跟对岭南文武一样仁慈……”“……”那赵宗绩生就一张平淡无波的面孔,此刻却在阴晴变幻着,显然被他刺痛了。许久,才重重一叹道:“你太小看我们赵家人了……”不过也难怪,赵匡胤之后,宋朝的三代皇帝,比着赛着的丢人,把开国之初、华夏民族的血勇之气都丢光了,又让人怎么瞧得起?“希望你们证明我是错的……”陈恪面无表情道。“我,”赵宗绩闻言一窒,半晌苦涩的摇头道:“我无能为力……”“外面那位是你父亲吧。”陈恪淡淡道:“我虽草民,也知道北海郡王,与当今官家交情匪浅。”天下谁人不知,北海郡王赵允弼,是当今皇帝当太子时的玩伴,两人感情甚笃,超过一般君臣。当年,官家的太子没出生前,还将他的一个儿子,与另外一位王爷的儿子,抱入宫中抚养。在陈恪看来,如果能让北海郡王帮着上达天听,可比那狗屁余文帅强多了。“我父亲,亦不能言之。”赵宗绩颓然道:“地方上的事,他不能牵扯太深,何况这种……”捅破半边天的案子。“当我没说。”陈恪一抱臂,背靠在墙上,他心里憋火。“……”看到他这样子,赵宗绩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我先把你们送出去。”“让所有人都退出百步之外,然后我要一辆双驾马车,备足水和干粮……最好能体现王府大厨的手艺。”既然是王爷的话,当然得要求高些了。陈恪想一想,又道:“配个驭手,我们不会驾车。”~~~~~~~~~~~~~~~~~~~~~~~~~~包括那北海郡王在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马车也被驾到楼下,只有一名驭手。当然作为对价,陈恪也把那两个女娃娃给放了。“哥……”被放下去时,那估计是郡主的女子,终于掉下泪,拉着赵宗绩道:“让我一起吧。”“蠢物!”赵宗绩甩开她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立刻下去!”便把那郡主撵下去,宋端平不禁摇头道:“有你这样的哥哥么,这么如花似玉的妹妹也舍得凶。”“……”赵宗绩冷冷看他一眼,竟让宋端平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妹妹已经离开,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冷言冷面的本性就露出来。陈恪没有去理会这天潢贵胄的表情,对宋端平道:“去看看车。”“嗯。”宋端平便率先下去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打了个唿哨。陈恪和五郎,便一左一右,夹着那赵宗绩下了楼,两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割了块衣袍当头巾的玄玉和尚,亦步亦趋的断后。待所有人都上了车,陈恪准备关上车门,却听到一把威严的声音道:“请稍留步!”便见一个与赵宗绩相貌八分像的中年男子,在几个护卫的随扈下走过来,想来必是那北海郡王无疑。“这位小友,”那北海郡王望着陈恪,拱拱手道:“感谢你没有伤害小女。”陈恪没说话,冷冷的望着他,显然还在生方才的气。“我听小女讲了你们的遭遇,”北海郡王叹口气道:“也知道了小犬的答复,不过有些事他并不清楚。”“哦……”陈恪终于有了反应。“老夫向你保证三件事,”北海郡王伸出三根手指道:“一,不会声张此事,亦不追究,以后更不会报复;中提及,但我可以私信的方式,报知官家;三者,就算最后无力回天,我也会尽力帮你们不受牵连,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前途。”这三个承诺每一个都重逾千斤,陈恪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承蒙王爷以德报怨,小人面热心惭,如若父亲得救,必将登门负荆请罪。”顿一下道:“我也向王爷保证,不会伤到小王爷的分毫。”“好,我们一言为定!”北海郡王一挥手,远处侍卫便缓缓打开了院门。在一队王府卫士的随扈下,马车从后门驶上了大街。大街上,满是提刑司的官差、衡州的厢军、以及高大惹眼的禁军,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奸细’。“坏了,我的字典!”透过车帘缝,看到外面的情形,陈恪一阵透心凉道。“呵呵……”五郎憨憨的一笑,解下肩上的褡裢,他的字典,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好端端躺在里面。“嘿……”陈恪松口气,擦汗道:“这东西可不能丢。”“是啊,是你和小妹的定情信物啊。”宋端平鬼笑道。“一边凉快去,”陈恪心说,怪不得那小王爷不给你好脸色,这张嘴,专让人下不来台。他叹息一声道:“这字典,能然人觉着安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连五郎都明白了。他们出川之时,还都是些快乐简单、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现在却被卷入这样一场令人绝望的斗争中。这些无权无势、无依无凭的年轻人,就像漩涡中的一片枯叶,很难不被绝望与无助笼罩。唯一能让他们放松的,只有美好的回忆了……~~~~~~~~~~~~~~~~~~~~~安静的行驶一段,到了城门口,此时天光刚亮,城门方开。提刑司的加派了人手,过往所有车辆旅人,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陈恪几人都有些紧张,但打头的卫士擎出一面黄旗,官差便赶紧撤开拒马,放他们出城,哪敢上前盘查。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片好奇和气愤的议论声。出了城,终于放松下来,陈恪对那小王爷道:“你让卫士们停下吧,再行出三十里,我就放你回去。”“你们……”一路上,一直在做沉思状的赵宗绩道:“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好主意?”陈恪望着他。“我想有一个人。”赵宗绩沉声道:“应该能帮到你们。”“谁?”“庐陵公。”赵宗绩一字一顿道:“前日听闻,他护送太夫人灵柩,已经抵达吉州庐陵县,相距此处有六百里,虽不近亦不远矣。”对着陈恪,他的话就多些。“我想过欧阳公,但他既在服丧中,”陈恪摇头道:“怎会惹这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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