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八娘瞳孔猛缩,她眼里寒光一闪,深觉不妥忙垂下了头,再抬头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幽幽叹息,“是啊,我本就是庶女,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不过是顶替了你的名,才得来了这一切。”
她淡笑着看着裴行韫,摇了摇头说道:“阿韫,我不该这样被对待的,我也是裴半城的女儿啊,只不过是托生在了不同的肚皮里,一直不被重视,过得连个得脸的下人都不如。阿爹甚至认不清我的脸,要想一想才知道我是谁。可在京城里,他一直靠着我的出谋划策,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啊。”
她慢慢上前,面容扭曲而痛苦,“九娘,你知道我有多么的不容易么?哈哈哈,你以为皇上真会因为那些字画将刺史之位给到阿爹么?皇上又算得了什么?”
眼泪从她眼眶滑落,鼻尖似乎又涌进了杜相身上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老人气息,喃喃的说道:“我牺牲了那么多,就只想来到江州,来到他的身边。”
裴行韫静静矗立,面无表情看着裴八娘痛哭流涕的脸。
没有人欠她,没有人辜负过她,两辈子都是如此。她的求而不得,是她自己陷入了执念,去寻求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裴行韫转过身,只觉得疲惫而厌倦,抬起手微晃了晃。
很快小径处,蘼芜与小蓝结伴而来,两人头碰头手挽手,嘀嘀咕咕说着亲密的话,从假山下走过。
裴八娘紧盯着蘼芜,愕然转身,双眼迸发出凌厉的杀意,身子脚步微动。
裴行韫却早有准备,她大步上前,双手用尽全力一推,裴八娘像是只断线的风筝,跌落进假山下的浅水潭里。
猫在花丛中偷看的许先生,瞪大眼瞧着仰躺在细碎石子上动弹不得的裴八娘,她身下血水流出,混着流水潺潺流淌,伸手捂住了嘴,强忍住吞回了脱口而出的喊叫。
“真是好毒好干脆利落啊,唉,惹不起,以前惹了她,现今帮她一帮算示个好吧。”
许先生定了定神,扯着破锣嗓子喊起来:“哎哟不得了啦,快来人啊,有个小娘子贪看水里的鱼,跌落下假山啦……”
第49章打脸
裴行韫听到许先生的喊声,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既然有人主动替她做描补,也就无需她再节外生枝做其他事。
她垂头看着躺在那里像是条死鱼一般不能动弹的裴八娘,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这报仇,还是要亲自动手才来得畅快。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从四处涌了过来,张嬷嬷提着裙子一路爬上假山,瞧见裴行韫毫发无伤站在那里,霎时松了口气,忙上前扶着她,关心的说道:“娘子,我们快快下去,仔细别摔着了。”
“嬷嬷我没事。”裴行韫拍拍张嬷嬷的手臂安慰她,又小声说道:“把下面池子的鱼捞几条起来,放水桶里一并提去给许先生,大都督府里的鱼别处没有,裴八娘看到了眼馋也是难免。”
张嬷嬷想笑又忙忍住了,两人往假山下走去,裴八娘的丫鬟婆子也已经赶到,见到不过转瞬间就浑身湿淋淋躺着血水,只余微弱气息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口不能言,跌跌撞撞跟在人群后面去了花厅。
倪夫人端坐在花厅里淡然的吃茶,听到花厅外嘈杂的脚步声,诧异的抬眼看去,顿时跌坐在软塌里双腿似被定住了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
不过才几盏茶的功夫,这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活死人。
府里丫鬟嬷嬷们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说着原由,裴八娘的丫鬟嬷嬷却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倪夫人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见是大都督府里的下人所说,她自是不会去信。
可裴八娘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那里偶尔抽搐一下,还能勉强看出她还活着。
丫鬟嬷嬷在屏风后给裴八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大夫抱着药箱进来止血施针之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对倪夫人说道:“小娘子伤到了后背经脉,以后怕是永远都无法坐立,只得在床上躺着。”
倪夫人脸色煞白,愣愣看着裴八娘,眼眶渐渐通红。她施针后总算平静了些,只是仍旧眉头紧锁,眼角泪水一直不停的流,显是痛苦不堪,
她想必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生她算是彻彻底底毁了,一辈子吃喝拉撒都要假手于人,等于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还不如干脆死了来得痛快。
许先生快步在前,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拎着个水桶跟在后面一起赶到了花厅。见到倪夫人惨痛着一张脸立在那里。
他顿了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叉手施礼后对她说道:“夫人,鄙姓许,一直跟在大都督身边做事,先前不巧路过花园,恰见到小娘子见假山下水池里的鱼儿活泼机灵,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跌落了下去。
唉,也是,这水池里的鱼,由大都督亲自下河里捞来,自是比旁家的鱼多些灵性。别说是小娘子,就是我这个半老之人也觉得好看,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多看几眼。”
倪夫人早听过许先生的大名,他狡猾多端行事毫无章法,他嘴里的胡说八道她自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她脊背挺得直直的,浑身散发着寒意,冷冷说道:“裴行韫在哪里?”
许先生觑着倪夫人的脸色,心里不免对裴行韫同情起来,她亲娘居然为了个赝品转而恨上了她。他干笑一声说道:“我们娘子受了惊吓,大夫诊脉后开了安神药,服药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