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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新年,成衣店是没开成,为别人做嫁衣这种事儿,却没有勇气再做了。绣花不成,便养花,总之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哥哥最近闲来无事,倒真的在院子里挑水种桑麻。春日里阳光正好,院中几株白果树正翻新芽。暖风微凉,院中迷蒙着淡淡花香,院中种了好些她喜欢的花,热烈的颜色铺满整个院子,仿佛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哥哥在小木屋旁边又修了一间小屋子,说以备不时之需。他大概是为他未来的儿子修的罢,死鸭子嘴硬,分明就是想成婚了。墨王爷大婚才几个月,听说他府上又多了一位夫人,她竟然喜欢过一个花心的人,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嘛,男人三妻四妾的,实在太正常,不过她哥哥嘛,她是决计不会让他娶很多嫂子的。一来人多难养活,二来人多眼杂,容易产生家庭矛盾,到时候纠纷了很难调和,而且她伊文哥哥长得这般好,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也很多,伊文哥哥也不好偏心哪一个。最重要的是,哥哥找的那个人,必须要懂得照顾他,一辈子只对他好。
红萝她一番胡思乱想,却不是她哥哥的心思。她哥哥哪里想的是娶妻,他想的,不过是未雨绸缪,用得上用不上且不论,先修着总是好的。不仅如此,还将她屋子里的竹榻给换了,换成了木榻,哥哥说这样就不会太凉,哥哥他真是贴心。
湖州这个地方,气候特殊,原本只有两季,冬季和夏季。因为冬季太冷,夏季太热,没有分明的四季而头疼。夏天和冬天,究竟从哪里断开来,才是一个分明呢?就像悲伤或快乐,从哪里割裂开,才是一个绝对?珍藏与想念,哪一个更深刻更绝对?这不是人能回答的问题。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
红萝一边浣衣,一边问她哥哥:“哥哥,那位灼灼美人儿怎么都不来找你了呢?是不是看你没有事情做,整天闲着,觉得你不是个可靠的依靠了?”
伊文在一旁编织一张小竹凳,方便她坐着浣衣,冷眼一挑:“怎么,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依靠,那谁才是个好依靠?”
红萝媚眼一挑,瞪他一眼:“我何时说你不是个好依靠了,你倒是很能意会啊,你这么误会我,很有意思?”红萝没好气,又继续浣衣,哥哥就是她这辈子的依靠,只有依靠着他的时候,她才会心安理得,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去年她在王府的那几天,其实很没有安全感,王府那地方,不是她的归属。不适合的地方,就像不适合的人一样,再强求亦没有用,以后便也不会去想了。人总要经历过某些事情,才懂得放弃,许多事情不必强求。
“你好像很希望我被别的女人缠上?我被她缠上,于你有什么好处?”伊文说着话,已经走近她身边。
红萝停下手中的活儿想了想,点点头,嘴角微翘淡淡一笑:“那大概就是,她会给你送好吃的,我也会有口福。”
哥哥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吃货,坐下吧。”其实小丫头哪里知道呢,道公曾私下找过他,让他娶了他女儿灼灼,可他是什么人?他会平白无故受人威胁?越是威胁他越是不干,而且还是那个什么墨王爷不要的人,他更不会要。道公又如何,就是皇帝老儿威胁他,他也不一定接受他的威胁。打铁不让干了,还真当他活不下去?道公倒是看得起他,只是这件事,他是决计不会让红萝知晓的,他不会让她担心。
红萝不拒绝他的好意,也不理会他的心思。这凳子坐着,倒是刚刚合适。
小木屋旁边挖了一口井,井水清冽甘甜,方便做饭取用。井上原本没有盖子,近来哥哥他改造了一下,只留了一个小口,哥哥戏谑地说,怕她取水掉进井里,他这个担心的确是多余的,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贴心如此,红萝也不好说什么。水井外边儿,用砌石搭成了一方小台,她便是在石台上浣衣,水中甚至养了几尾小鱼,鱼在水中游,人在画中游,哥哥想的何其周到。
哥哥他做这些,其实是想逗她开心吧。女儿家有女儿家的倔强,其实她没有多脆弱,只是习惯了他为她做的,心存感激,默默承受。这个世界上,对自己好的,一个足矣。
爹爹在家门口的大槐树下抽大烟,对院中两人的话不发表任何看法。看着寂静的远方,不知道想些什么。岁月寂守,似暮年老人,将这座小镇深静又悠远地凝望。爹爹眼中有一方辽阔的世界,寂寞荒蛮却富有,只是他们不能懂罢了。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方小天地,荒蛮之地,富饶之地,存放着自己的心。人心质朴浑厚,这方世界便能长久。爹爹和哥哥是这种坚守,她一定也是这种坚守。
生了几场病,过了一个大冬天,红萝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原本的那些贪玩心思也就收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想一心一意过日子。如她所说,这个世界,不是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
而红萝不知道的,自那日见她和她哥哥远远走过,顾墨回去不久也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一条命,心爱之人的打击,那才是打击。经年累月的沙场生活,风霜侵蚀过的身体,旧病复发了,横在腰间的那一条长痕,折腾了他半条命,好像分不清是疼,还是疼。越是疼,他就越清晰,就越是想她,越想她,就越疼。病中那些时日,他特别想吃蘑菇,特别希望红萝给他送蘑菇。但不是吃蘑菇的季节,红萝亦没有去看他,顾墨觉得挺伤情。
其实就算不送蘑菇,她能去看看他也好啊,可是她没有,是他将她赶走了。顾墨亦是浑浑噩噩过了个新年,身子渐渐好了,也常去街头行走,但是从未遇见过她。以前她挺喜欢在街头玩耍的,但是近来总也没出现。他去过他哥哥的铁铺等她,铁铺关门了,她也没有出现。
人生能够几回错,人生能有几回错过,他们没有错,只是在不停地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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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膏了,卖花膏了,好用的花膏,女人用了更漂亮,男人用了更英俊……”又是一个赶集日,红萝就坐在巷子口吆喝,一上午的生意倒是不错。红萝此生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儿,就是将自己种的花,做成了花膏来卖。
“如果有人问我,我一定会告诉她,我是用了花膏才长得这么漂亮的,可是没有人,因我本身就是个漂亮姑娘……”红萝在心里一番自恋着,不觉呢喃出声儿。有人来买,她就毫不夸张地解释:“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漂亮不英俊没有人喜欢吗,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用过我做的花膏。”经她这么一宣传,陆陆续续有人前来,这些人中自然就包括顾墨和他那小妾云裳,不过红萝并不曾知晓。眼看着就要卖光光收摊,红萝拍拍身上的碎末,站起身来。哎,有些头晕~
今儿哥哥出远门了,临行前交代豆豆哥来帮她,豆豆哥临时身体不舒服,红萝见他在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先回去了。哎,真的有些晕,不知道会不会有传说中的英俊公子出来扶她一扶,红萝轻轻一笑,一双大手向她横过来,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被那双大手轻轻揽着。她揉了揉额头,说了声:“谢谢啊。”也没有多看,又继续收摊。剩下的明儿个再卖好了,先找个地儿吃饭。习惯了哥哥给她做饭,嘴养刁了,哥哥不在,她就有些懒。哦,对了,哥哥是送爹爹去别处了,听说是去会个老故人,红萝也没多问。
“你又看不见我是么?”顾墨在一旁轻笑着看她,岁月沉淀的一张俊颜,风华绝代,只是多了些病后的苍白。小丫头还是这么活泼漂亮,脸上的表情却是更淡了,性子收敛了些。
红萝忍不住想要发作,那人握在她腰上的大手并没有离开,他这是要占她的便宜?红萝刚要出手推开他,伸在半空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被他带着一个踉跄,砸进了他怀中。红萝哎呀一声,厌恶地推开他,抬起头来一惊:“呀,是你啊,几日不见,你有新欢了呀?”果真是王府出来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听在顾墨耳中,微微有些讽刺,对啊,他被逼着,又有新欢了,这个管家的身份,在她眼中一定糟透了吧,其实无论他换什么身份,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也一定糟透了。不过顾墨转念一想,她此番说这个话,分明是带着醋意的,看来她对他,还是有些上心的,虽然他这时候只是个管家。
她一上心,他便高兴,看来他还是比较有戏,名声好不好他也不大关心,名声是浮云,反正是管家的名声,而且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她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原谅他,他有这个自信。看来她比想象中的,要更可爱一些,顾墨望着红萝那微嘟的红唇,粉扑扑的小脸,吹弹可破的肌肤,一颦一笑,女儿家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的美不同于别人,三分沉静七分灵动,是活泼的美,女儿家天生的气质。顾墨最爱她淡粉的唇,还是那么清晰的颜色,他最爱的颜色,最想要亲吻触摸的柔软。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自自然然的,她脸上韵出几朵红晕,看上去煞是迷人。她生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她每一个样子,都是那么迷人。每一个动人的眼神,无不都在吸引着他,在他脑中一点点深刻,这样的她,叫他怎么割舍得下?
“你不是卖花膏么,还有多少,给我打包好我都要了。”眼前的美人儿,也一并要了,愿不愿意呢?
红萝望向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女人。她一身红绿相间的纱衣,姿容绝丽,妖娆贵气,这样的女人,就该是让君王不早朝的光辉写照,管家倒是很有眼光,也很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她不说话,但是更显得迷人有魅力,特别是她的眼睛,微微一眨,甚是勾人。
对于王府的这个管家,红萝没有多大反感,他帮过她,但是后来他出卖了她,她亦不恨他,也不想跟他有多大交集罢,最好是没有交集罢。
“是这位姑娘要买么?”红萝嘟着嘴,嗤嗤地问。其实她皮肤这么好,根本不需要用这个,而且王府的管家那么有钱,一定会给她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