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里忽然照进一丝微光,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存在的风声,和石门上隐隐透出的荧光再次消失,狭窄幽闭的空间里又一次漾出冰冷腐臭的气息,几声鹅叫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也像是临死前的求救。
我抬眼顺着光的方向看去,见着正对我脑门上空的井口,突然冒了出来,此刻,一个如尘烟般的朦胧影子,阴嗖嗖的闪过,向着井口处飞去,天空中游移不定的乌云,瞬间聚拢,像只大手一样,遮去了当空的暖阳,原本挂在四周的,密密麻麻的灰黑色块状物,慢慢蠕动着身躯,掉落在地。
刚才还堵在我眼前的石门,渐渐虚化,我面前冒出了之前曾出现过的两条岔道,那岔道黑漆漆的向里延伸,一眼看去,仍旧看不到尽头。
我拂开法眼,掏出一面八卦镜,和当初一样,咬破手指把血抹在上面,虽然师傅说过的到风水井之后,用点冥香,招孤魂引路的方法,可入阵眼,但为防止神出鬼没的禁,我还是选择了上次来时用过的法子,而事实证明,我选对了。
前方不远处的两个岔路之间,出现了第三条泛着浅蓝色光圈的路,那条路在虚实之间反复转化,与此同时,我手上寄着伯奇魂魄的扳指,也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此刻的井底,比刚才还要寂静,那种透过心尖传出的巨大空洞感,让我的内心生出了对未知的强烈恐惧,我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沉重且急促,这种呼吸,在无声的黑暗中,加速了我的不安,让我忍不住冲着第三条延伸出的岔道,喊了起来“禁?你还在么?”
没有回应的沉默,更让人挠心挠肺,很长一段时间里,山壁只回荡出我的声音,紧接着淅淅索索的密集蠕动,伴随着井壁上灰黑色块状物的又一波的脱落,蜂拥着朝我的脚底板行进,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也瞬间掉了一地。
前面的路是未知,但这里也实在是恶心的让人待不下去,因此,眼下的我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手电,迅速跑向第三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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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不用跑太远,就看见那个带着石床的山洞,可却事与愿违,这次入山洞显然没有上次那么轻松,我每走一步,都会察觉自己的脚步,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
我忍不住怀疑起这条路的可靠性“难道这不是我上次来过的通道?”
我停了下来,又仔细看了看周遭,果然,通道的四壁,并不是天然未雕琢的洞穴,而是由整齐的青砖堆砌而成,青砖墙的墙面很干净,没有任何壁画,每块青砖之间,都被人为的抹上了由糯米汁混合制作的黏合剂。
在青砖墙每间隔三米左右的地方,都会有一个可插火把的铁环,铁环下有一个托台,大约可以用来放置烛火。
这条通道乍一眼看,约莫两米宽,且弯弯曲曲的向里延伸,我沿着青砖墙走了差不多半小时,在转角处终于见着一扇石门,那石门上的图案,仍旧是个五官错乱举着鸟头法杖的人,但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石门图案的法杖上,光溜溜的不再有凸出的枝节,而是在末端画出了象征光芒的射线。
这扇门微微裂开一条缝隙,看样子之前有人进去过,我对这扇门心存疑虑,不敢轻易走过去,只能杵在门口,丢出一张纸片人,试探前方的情况。
纸片人贴着门缝溜进去没几分钟,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撞击声,我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探了个头,往门缝里瞧进去。
石门的另一头,忽然亮起了几盏烛火,我看见老苟和李建业攥着鹅,僵硬的匍匐在地,对着他们正前方的一张巨大石台,脑门不停地叩击着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他们额角的血渗了一地,仍旧无知觉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而我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犹豫着要不要再帮他们一把。
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他们现在只剩下一魄在我的魂瓶中,如果我现在进去,还能把这一魄送回他们的躯壳,可从此之后,他们却再也见不得阳光,出不了这里了。
我踟蹰不前的立在门口,想要推门,却又停下手,这时候,禁的声音又一次从半空虚无缥缈的传来“呵,他们都这样了,你还进去干嘛?是为了弥补过错,还是良心发现遵循道义?”
我心里正为自己面对人命时的举棋不定而气恼,被禁这么一说,一时没把住情绪,直接不悦的吼道“那还不都是你,都是你引我来的这里!”
禁发出了不以为意的笑“不是我引你来这,而是自始至终,这都是你的选择。”
我看向半空,寻找起禁的身影,可却不见她的踪迹,此时我的负面情绪瞬间顶到了极点,可却又无力反驳,心里反复纠结着自己当初的一些决定。
是啊,我要不是答应师傅来处理风水祭坛,也不会碰见老苟和李建业,我要不是刚才没直接上前拖着他们离开,也不会让他们走到如今丢了三魂六魄的程度,我要不是当初,和父亲吵架离家出走,入了六壬堂,也不会遇见如今这么多的糟心事,我要不是,还心存一点好奇,也不会一直追查荆棘纹的事。。。。。。
禁见我不再说话,也很识趣的安静了下来,我在沉默中自我否定了好一会,这才慢慢缓过神来,既然事已至此,无力回天,那剩下的该完成的事,还是得一件件完成。
我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张口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这次才是为了祭坛,既然你对这里这么熟悉,你能不能明确的告诉我,这扇石门后面,是不是就是祭坛?”
禁并没有言明,反倒是把问题抛给了我“你如果怕了,就回头,这个地方,其实对你而言,也并没有非进不可的理由。”
我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抗拒,可手还是不自觉的扶上了石门,不得不承认,从我这个角度看金去,可见范围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如果贸然冲过去,当然不太妥当,但就这么止步于此,我又觉得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