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眶里有晶莹的东西涌出,禁不住一左一右紧紧握住伊心和柳儿的手。从此天涯归路,不离不弃。
付清了余款,我径直让车夫离开,剩下的路不可再假手于人。
我让伊心赶其中一辆马车,她有些为难,却什么也没说,上前牵住缰绳,但怎么扯马儿就是不肯走。
我皱眉,我也从未赶过马车,但想着这并不是什么技术活,该是不难的。但现在看情况,是我低估了赶马车这项任务了。
我正踌躇,柳儿上前将缰绳从伊心手上接过来,轻吆喝了一声,马儿便在柳儿的牵引下超前去了。
柳儿回头朝我一笑:“从前在大伯家劈柴赶车,我都要做的。”
我回她一笑,不用担心赶车的事儿了。柳儿在稍远的地方拴好了马,伊心将包袱都放上去,在此地等着。我和柳儿驾着另一辆马车绕到了恒亲王府的后门,静静地等候。
见恒亲王府里的一片天空映出了红色,我知道,姬希已经按计划行事了。我紧张地盯着后门,等着它从里面被打开。
一刻钟的工夫仿佛过了一日那么久,后门终于打开了。我急忙跳下马车,迎上姬希。
她双眼红肿,里面仍有泪光在闪烁。我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怀抱里的公主,确切地说,是公主的遗体。
公主的身子好轻,是因为这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了吗?
泪水又禁不住滑落下来,滴在遮掩公主面容的黑纱上。我却不敢多伤怀,与姬希一起将公主抱上了马车,速速离了此地。
我掀帘望了望恒亲王府,窜天的火光更盛了,依稀听见人声嘈杂起来——
“着火了!”
“不好了!王妃的房间着火了!”
“救火啊!”
。。。。。。
渐渐远离了那片火光,直到那片天空的红色只剩淡淡的一小片儿。
马车出了京城,途径吉旺镇的时候,见如意楼依然贴着封条,不知当初这里面的姑娘们是否都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玥儿和炫儿是否顺遂平安。如今远离,此生与她们再无见面之缘了,只能祈盼她们往后生活平淡却快乐。
拐下吉旺镇街口的时候,正与进镇的一列人马相错而过。接着月光我瞧见,为首骑马的竟是恒亲王府的苍崖!应是他奉二皇子之命从郊外拉了一口水晶棺,正往府里赶。他还不知,此刻恒亲王府里已失了火,公主和她的贴身婢女姬希一起葬身火海。
当初跟姬希说这个计策时,她听得异常认真。我们要带公主离开,脱离这身份的束缚,脱离这京城的牢笼。
我与姬希偷偷将公主的遗体运走,伪造的假象是,姬希悲痛欲绝,一把火烧了房间,将自己和公主一起埋葬在这火海里,化为灰烬。当然,姬希随公主殉葬的心意不用刻意表现,恒亲王府上下都看得出来她那种不愿独活的悲恸。所以,当说完这个计策时,我有些担心,怕她真的一把火烧了自己。我警告她,公主的心愿便是回到南夷国,她有责任去完成。那时姬希看似已平静下来,冲我点了点头,说她的责任她会承担。
回想起这些,觉得行至这一步实属不易,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柳儿已驾着头一辆马车拐下了街口,而我驾着另一辆随在后面。
深夜两辆马车经过,还是引起了苍崖的警觉。他往我们这边狐疑地望了几眼,手里的缰绳似乎使了使力气,马蹄声慢了下来。
我慌忙侧过脸去,将面容隐在车灯笼的阴影里。他,千万别停下来查验!
我听见苍崖旁边马上的一个人催促道:“苍兄,别多管闲事了!赶快回府,好向惐亲王交差啊!”
苍崖点了点头,仍是望着我们这边,但却只能望着马车的尾巴了,因为我的马车也已拐下了街口。
那一列人马渐行渐远,我舒出口长气,和柳儿加快了赶车速度。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出吉康村的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
公主将在这里被火化,我与姬希会带着她的骨灰回到南夷国,安葬在她的父王母后身边。
没有华丽的摆台,只是枯枝堆积的柴垛。直到公主被姬希抱到上面,伊心和柳儿才惊觉,马车里那个一直昏睡的人原来早已死亡。
姬希的泪已经流干,面容在火把的映射下,跟公主的一样惨白。她缓缓地整理着公主的衣裙,将公主头上那朵有些歪了的琼花重新戴好。最后一次掀开公主脸上的黑纱,姬希注视良久。
看着那张曾笑颜如花的面容,我握着火把的手颤抖着。她曾开诚布公地对我说了好多话,她曾听到我的笑话后开怀地大笑。她曾是一个活生生会悲会喜的人,如今却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姬希接过我手里的火把,在手心里攥了又攥。她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手一抛,火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掉在柴垛上。火迅速燃了起来,越窜越大,越烧越凶,直到将公主围在了火海里。
望着在火中渐渐模糊了的那张脸,我的泪不可遏制地流淌下来。心中唯愿,颜魅公主来生,自由无拘,愉逸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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