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面上一阵惨然,他来不及点穴止血,只得用力一转,似乎要拼死一搏发出最后的暗器。但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古董停住旋转,抓住了机会,逃了。他能逃,是因为刀停了,被一把寒气逼人的剑给架住了。拿着剑的人,是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沐。“为何阻止我?”苏梦枕眼中闪着的是生生不息的杀焰,口中森寒道,“你可知道我为了揪出身边的内鬼布置了多少局?”“因为我不想你死,尤其是死在这里。”李沐正色道,“他刚才发出的是唐门四十四关,都是专门对付绝世高手的。只要你中了一件,再妄动真气就是找死。”苏梦枕面色一沉,侧过身子,露出中了一个暗器的左腿,悠悠道:“我早就把毒压下去了,就算再动真气一时半会也无事。虽然我没有完全躲过暗器,但他也没有躲过你的暗器吧?”“你虽然把毒压了下去,但你动过真气后毒发得会更快。不过你放心,他已经中了我的毒针,活不过半个时辰。”李沐蹲下了身子,观察了一下伤口便轻轻拔出那暗器,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你可以直接拿起淬毒的暗器?”苏梦枕看着他的动作低喃道。“我已经拿起了。”李沐端详着那柳叶状的暗器,淡然一笑道,“苏楼主为了抓内鬼特地跑来我这破医馆,还真是荣幸之至啊。”“我只知道身边有内鬼,但不知道是谁。”苏梦枕淡淡道,“所以我故意透露消息要来此求医,就是求那内鬼现形,没想到内鬼却是古董。他刚才说有火我就知道不对,因为我嗅觉灵敏却根本没闻到烟味。”“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李沐一边将暗器用布帛收了起来,一边答苏梦枕的话。“他一向胆小,没想到他却有胆子背叛我。”苏梦枕眼神幽眇,惨笑道。“铲除内奸是金风细雨楼的内部事务,就别把我这外人卷进来了吧?”李沐一挑秀眉,望着苏梦枕略有不愉地说道。“你已经卷进来了。”苏梦枕似乎是在原话奉还。——这个病鬼刚见面就给老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真是令人火大。李沐虽是心中腹诽,面上仍是含着一抹月辉般清雅淡然的微笑,道:“你来这里一是来通过我与顾惜朝结盟,二是揪出内鬼,我没说错吧?”“错了。”苏梦枕斩钉截铁道,“我不是与顾惜朝结盟,我是与你结盟。”“与我?”李沐眉峰耸起,大惑不解道。“世人愚钝无知,他们只知道一朝得势的顾惜朝,却不知道没有你就绝没有今日的顾惜朝。”苏梦枕肃容道,“虽然顾惜朝的武功韬略都是来自于你,可现在人们提到厉南星,都只觉得你是当今皇帝宠臣顾惜朝的兄长。”苏梦枕缓缓道:“这世上有才之人不少,有才却懂得收敛的人却不多,能够将自己的光芒遮掩得像你这般好的人就更少。”任谁听到这么一番话都会感到如沐春风的。于是,看他顺眼了不少的李沐便温和笑道:“世上像苏楼主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着实不多。毕竟,照你这样的病,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早该死了两三年了,可你到现在还活着。”他深深吸了口气,真挚道:“我只能说,你是个奇迹。”苏梦枕自嘲一笑,道:“其实我能够活到现在的秘诀很简单。”“是什么?”李沐看着他清瘦憔悴却带着些许萧杀之意的面容,不由得略有些好奇。“就是当自己没生病。”苏梦枕傲然一笑,一双清瞳亮得逼人。李沐开怀一笑,又待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楼主,是我,花无错,还有茶花。”门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恭敬。“进来。”苏梦枕淡淡道。门扉轻启,进来的却有三个人。一个是刚才跟在苏梦枕身边的魁梧大汉茶花,一个是同是苏梦枕六大亲信之一的花无错,最后一个是一个披着破毡白发如雪的老妇。与前面二人不同的是,她神色惊惶不定,似是十分忐忑不安。花无错恶狠狠地握住了那老妇瘦弱的手腕,道:“楼主,这人像是六分半堂堂主之一的祁连山豆子婆婆,我就和茶花合力将她擒住了。她现在被点了穴道,我们把她带来听候楼主处置。”苏梦枕看也不看那老妇,只是说道:“别叫我楼主了,我早跟你们说过楼里要平辈相称的。”“是,公子。”花无错还是有些拘束。苏梦枕这才将目光放到豆子婆婆身上,他慢慢靠近几步,给了她如刀似剑的冷厉一瞥,叫她忍不住打起了寒战。“来杀苏某的就只有你这个堂主吗?”苏梦枕冷冷道。不知是不是李沐的错觉,他从中听到了些不满和失望的情绪。“还有……还有……”豆子婆婆颤得跟筛子一样,似乎恨不得找把伞来遮挡苏梦枕的目光。但她下一刻突然面容微微扭曲,露出狰狞森然的笑,她看上去竟像是妖魔降临一般。一阵腥风袭来,她身上的破毡已飘下来,向苏梦枕头上罩去!苏梦枕眼中精芒一闪,不但不退,反而迎头而上。花无错和茶花也要出手相助,但花无错的刀在半空中忽然调转方向,攻向了自己肝胆相照的战友——茶花!内奸居然还有花无错!茶花惊骇不已,几乎躲避不及。但李沐轻笑着一抬手,一道流光闪过,他们就都停住了动作。花无错捂着插着木刀鲜血淋漓的手掌退到一边,横眉怒目地望着李沐。而茶花顾不得去攻击花无错,而是想去支援苏梦枕。但他忽然发现,苏梦枕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援。苏梦枕一扬眉,绯红如血的刀身已至破毡。刀光过处,漾起一片触目惊心的明红,破毡已经支离破碎,再无威势可言。见她的绝活被那神魔一刀所破,豆子婆婆几乎要惊骇得哭出来。可她的惧意却未达到眼底,她白头一摇,从发丝间飘出几根细不可查的小针,袭向苏梦枕和茶花。他们急忙闪避,趁着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豆子婆婆中气十足地喊道:“进来吧!”她知道只要门外六分半堂的人能冲进来,这些人也不足为惧。话音一落,未等其他人反应,望向豆子婆婆的李沐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见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李沐有些无辜地笑笑,道:“你不觉得,外面太安静了吗?”豆子婆婆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些说不出的诡谲森冷。在场的人刚才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现在却是不约而同的觉得外面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这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小石一直在观察那豆子婆婆。他看着那瘦骨伶仃的老妇在雨中不住地拾掇,竟然有些想上去给她银钱的冲动。但他自己也没有多少银钱。矛盾之下他却看见那豆子婆婆已经走远,只得淋着雨出去。“你要善心大发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吧?”白愁飞望着那漫天大雨,敛眉道。“她长得有些像我过世的奶娘。”王小石怀念地笑笑,说道,“我还是追上去给她些铜板吧。”话音未落,他人已飘远。这世间很多人的高低贵贱都是生来注定的,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白愁飞在心中无声地这样说着,嘴角噙着的笑寒冽中而又带着几分讥诮。然而王小石却发现那豆子婆婆身形飘忽不定。他心知有异,便潜伏在她身后,也就听到了那针对苏梦枕的惊天阴谋。王小石立刻飞回医馆,将此事告知白愁飞。白愁飞听到这内幕倒是没有一丝惊诧的神色,反而冷笑道:“难怪……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