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等电话,寻聿明是在一家小酒吧里,独自一人分享的喜悦。
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明尼苏达的天气几乎冻掉人的耳朵,他坐在壁炉边的皮革沙发里,对面是一群烂醉如泥不肯回家的酒鬼,手里抱着庄奕送给他的捕梦网,一颗心跳出无数道影子,每一道都是他和庄奕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躺在斯坦福中心广场的草地里听歌,他们爬上学校的胡佛塔拥抱,他们漫步在夜晚的圣莫尼卡海滩,他们往返旧金山看烟火,他们在校外宿舍过只有两个人的小日子,他们去纽约、去芝加哥、去尼罗河,他们参加玫瑰碗比赛,他们一起回家探亲,他们在金字塔下迎着阳光亲吻,他们一起坠落山崖……
寻聿明灌了整整一瓶杜松子,喝得脸颊绯红,眼角湿润,脚边炉火熊熊燃烧,耳畔环绕着ed射eran的perfect
电话打来时,他几乎没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恭喜你”,后面的话便与音乐汇聚成阵嗡鸣,再也分辨不清了。
这次等电话,他却是在家里,在庄奕和外公这两个他最爱、也是最爱他的人的陪伴下,每一分忐忑都有人抚慰。窗外依旧飘着纷纷细雪,室内却温暖如春风拂过。
庄奕和外公坐在两边沙发上,原本他想把朋友们也请到家里庆贺,但寻聿明怕万一没获奖丢人,死活不同意。
吃完晚饭,家里的护工和阿姨都已下班回家,屋里只有他们三个。寻聿明紧张得胃直痉挛,啃着右手拇指坐立不安。庄奕给他倒热水,冲奶茶,他都没心思喝。
“沉住气,不是……第一次了。”外公笑着安慰他。
寻聿明点点头,走到餐桌前,略一停顿,又大步踱回来,“怎么办?我忘记换衣服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忙转身上楼换正装。庄奕朝外公眨眨眼,笑着追上去,在衣帽间发现他,“找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我……我找领带。”寻聿明手里捏着一只领结,茫然地看着四周,“还有我的幸运内裤。”
“……”庄奕拉开手边一只白抽屉,取出一条大红色的三角裤,正中央的位置是一颗小熊脑袋logo,“是不是这条?”
“对,对!”寻聿明一把拿过来套上,却忘记自己此刻还穿着一条。
庄奕摇头叹了口气,拉开原木色柜门,取出两套衣服给他看:“选一套穿吧。”
前段时间去德国,他正好找裁缝给寻聿明定做了两套手工西装,都是顶顶讲究的剪裁和面料,一套是黑底丝绒领的双排扣西装,一套是宝蓝底海蓝绸面暗花领子的单排扣西装,都足以伴他登上菲尔德的奖台。
上回他穿的是安格斯送的成衣,还拿着当宝贝一样,庄奕想想就有气,“我给你做了两副袖扣,还有两双皮鞋,你看看,喜欢哪套就穿哪套吧。”
寻聿明换好内裤,看看两套衣服,一时犹豫不决:“我都喜欢。”
“那先穿这套黑的吧。”庄奕取下黑色外罩,给他一双红宝石袖扣,和一条红领带:“这套沉稳。”
寻聿明套上衬衣试了试,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庄奕帮他理好裤脚,伸手朝上轻轻拍了拍小熊logo的位置:“裁缝问我你平时喜欢放哪边,你猜我怎么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寻聿明脸一红,低着头扣腰带。
庄奕笑道:“我说我回去观察观察,那天扶你上厕所,发现你还是喜欢左边。”
“流氓。”寻聿明一搡他,低头去穿鞋子。
庄奕拿出一双深棕色布洛克鞋给他:“也是两双,棕的配黑西装,黑的配蓝西装。”
“你的讲究可真多。”寻聿明穿戴好,又去卫生间抓抓头发,捧着一颗躁动的心,回到了客厅。
“好看。”外公一见他,便伸出大拇指,“我明明……真帅。”
寻聿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开始啃指甲。
客厅里静得滴水,时钟“哒”“哒”走着,每响一下,寻聿明的心也跟着跳一下。庄奕看看表,距离电话打来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走到流理台前,拿起小小黑色遥控器,按开了环绕音响。
室内突然响起音乐,吓了寻聿明一跳,他回过头,只见庄奕一对肩膀左右摇摆,跟着音乐律动起来,一边前前后后地晃动,一边还笑着朝他打响指,示意他加入自己,“eon!”
这首歌节奏欢快短促,却不是很激烈,前面伴随着一群人拍手的声音,很适合小幅度地跳舞,可惜寻聿明腿脚笨不会扭。
外公看着庄奕哈哈笑起来,推着寻聿明催促:“快去啊明明!快去!”
“啊——”寻聿明捂着脸走到庄奕跟前,伸出右手被他牵住,僵硬地扭两下肩膀,尴尬得蹲到了地上:“我不行!我真不行!”
庄奕神色自若,如同他做任何事时的模样,从从容容没有丝毫窘迫。他人长得高大,身材却很矫健,常年高强度的运动使他保持着极好的灵敏度,和超低的体脂率,此刻西装革履穿在身上,格外英俊逼人,每个动作都随性又自在,一点不觉得刻板卖力。
寻聿明被他感染,硬着头皮站起来,被他牵着两只手晃动起来,一面跳一面忍不住笑,丢脸和兴奋混合,分不清哪种情绪多一点,渐渐的竟觉不出紧张。
也不知单曲循环了多少遍,寻聿明额上已沁出亮晶晶的汗珠,连外公都在轮椅上来回晃动脖子,“哈哈哈外公你也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