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感情放在珍而重之的位置上,也曾希望可以用心呵护。只不过他用错了方法,最后伤到了她。直到今日,裴成云才知道什么叫做事与愿违。深沉料峭的夜色里,他低头看着她,而她的目光却特意游移开去,仿佛并不愿意与他触碰。时间仿佛筑起一道墙,将曾经那梦幻般的亲昵甜蜜牢牢地挡在了外面。心口传来一阵极为熟悉的窒痛感,他的呼吸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两秒,幸而她似乎并没发觉。等到好不容易才勉强稳定住自己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终于低声说出实情:&ldo;舒昀,其实我……&rdo;周围大楼里的灯光渐少,逐户逐户地熄暗下去,时间如沙漏般缓慢流逝。接近凌晨,其实室外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寒意刺骨。可是这一刻,舒昀却似乎忘记了寒冷。等到裴成云的声音慢慢停歇下来,她也只是一动不动伫足在原地,她终于肯看他,而且是牢牢地盯住他,眼睛里闪过极度讶异的神色。等了很久,最后她才张启几乎麻木的嘴唇,语调微涩地重复道:&ldo;心脏病?&rdo;&ldo;嗯。&rdo;裴成云的表情又恢复成她所熟悉的那副淡漠,然而她并不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却仿佛突然松了一下。这么多年,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就因为对她的坦白反而意外地松开了。他这时才忽然觉得累,似乎疲倦至极。他压抑住胸口窒痛的感觉,看着她,嘴角边露出一个自嘲的弧度:&ldo;一直不想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可是我发现,相比起这个来,我们之间的隔阂更加令人难受。&rdo;&ldo;是么。&rdo;舒昀神情怔忡,显然一时之间还没能回过神来,她说:&ldo;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种病,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rdo;裴成云打断她:&ldo;很严重。&rdo;所以当初那样离开,是为了她好。这样的话不需要说出口,他相信她会懂。舒昀的嘴唇维持着微微开启的姿势,却突然说不下去了。会有多严重?她不由得想起了珊珊,那个从小就被心肺疾病纠缠着的小姑娘,那样的生活辛苦而难熬,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都是一种折磨。那么,裴成云呢?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甚至现在仍在继续。不知道为什么,舒昀突然就回忆前些日子的那个极端诡异的梦境,梦里的他面如死灰,一双手变成森森白骨,阴冷恐怖。像是被那段可怕的预感般的记忆再一次吓到,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却只见裴成云满不在乎地笑道:&ldo;别怕,我不会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的。&rdo;他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在说到&ldo;死&rdo;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里却不由咯噔一声,脸色微微有些不好了:&ldo;别乱说。&rdo;他果然没再继续,只是缓缓收了笑意,再度认真地凝视她,语气也是同样的认真:&ldo;那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当年做过的事?我不要求别的,只要我们重新像过去一样就可以了。&rdo;他指的是像过去一样的友谊,而非那段无疾而终的暧昧。舒昀自然是懂的,只是她现在着实有点混乱。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时隔几年之后再一次给她带来了一个冲击。原来一切事出有因,他怀揣着自己的理由,从她的身边抽离。他想留给她更加广阔自由的世界。他把自己的病隐瞒得那么好,曾经相交数年,她居然从来没有觉察出任何问题。她还能说什么呢?舒昀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咬着嘴唇,眉头微锁,嘴边呼出小团小团的白气:&ldo;先上车吧,怪冷的。&rdo;他送她回家。一路上虽然沉默,但相较前两次,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到了家门口,临下车的时候舒昀才回过身来,声音低低的:&ldo;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rdo;她迟疑了一下,才又补上一句:&ldo;太疲劳了不好。&rdo;裴成云看了看他,沉默地点头。她也不再多言,推开门下去。纤细玲珑的背影被路灯蒙上一层细弱的光晕,大衣边缘露出的红色裙摆犹如一团温暖的火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跳动摇摆,隔着沉郁浓重的夜色,仿佛一直映到裴成云的眼睛深处。这个夜晚好像突然温暖起来……他就这样沉默地目送着她越走越远,一贯清冷的眸色也似乎染上了几分暖意。最后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了片刻,这才发动车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