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娥恍惚起来:“什么猫?”成弈:“我奶奶养过一只猫,有次生了一窝四个,我奶奶很喜欢。可是你却把这窝小猫毒死了。”谭清娥:“我是记得有只猫,可我为什么要毒死小猫?我犯得着跟一窝畜生过不去?”成弈:“春兰说,事发之前,你曾经买过耗子药。”几十年的陈年旧账翻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谭清娥确信春兰不可能知道她买过耗子药的事,于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买过。成弈:“春兰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因为有次家里要除蟑,她去买药,正好遇上那个卖药的问她怎么成家换了个人来买药。卖药的说,上次也是个小姑娘,还调侃说成家这么大门户原来也闹耗子,养只猫就没事了,犯不着来买耗子药。根据那个人的描述,上次来买药的人就是你。”成弈:“当时春兰虽然心存怀疑,可觉得你不像是会毒杀小猫的人。是啊,谁没事跟一窝小奶猫过不去呢?她还想也许你是真的要除老鼠,结果小猫却误食了耗子药,你一定不是有心的。她想着你们关系好,于是替你瞒一瞒。”这件事,成老爷子是有印象的。沈淑绮素来喜欢小动物,那猫更是当心头宝贝一样疼着。自从那窝小猫死了,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开始枯萎,更伤春悲秋,还常常跟他哭诉生命短暂,也许哪一天她也会就这么突然没了。没想到一语成谶。而谭清娥这边是打死不认这回事,“我没做过。你不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干了这种事。我也说了,杀小动物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这么残忍的人吗?”成弈冷笑,杀小动物算什么,间接杀人、手上还不沾血,才是最高明的地方。她虽然表面上对成老爷子百依百顺,可内心却是八面玲珑。没有这种杀伐果断的狠劲,她怎么能从一个陪嫁丫头翻身成为成老爷子的夫人,而且还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么些年?当初沈淑绮早就看破她的伶俐和心机,也曾明里暗里提醒她做人本本分分最重要,可她却只当耳旁风。谭清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毒死了小猫、在春兰汤里下药,可你奶奶的死确实是个意外。她发病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我又怎么会在她恰好发病那天给春兰送汤?”成弈:“你这逻辑不对。应该是你精挑细选一个日子,让我奶奶发病,然后再给春兰送药,让她在发病之时孤立无援。”谭清娥:“照你这么说,我有这能耐,早该拿着摇幌背着药箱,出去当个郎中好了。”成弈:“你很聪明,可你一直不甘心自己的出身。当初爷爷给我奶奶找了个医术高超的老中医调理身体,你就抓住了这个机会,跟在他后面学了一手好本事。我奶奶觉得你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还吩咐过他多教教你,甚至她还给那个中医贴过钱,算是你的学费。她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你以后出去嫁人了也能有个谋生的手段。”谭清娥脸色苍白,她并不知道沈淑绮曾经还为她做过这些事……不过她很快就把自己从这种愧疚感中抽离了出来,即使沈淑绮处处替她打算又怎样,以她的身份,出路再好又怎么比得上做成邦宗的夫人。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反正沈淑绮身子不好,横竖是个死。与其在这世上像个药罐子一样苟延残喘,还不如早早脱离病痛的魔爪。她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帮了沈淑绮……而鹿悠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善良如成弈的奶奶,也会遭人嫉恨,甚至在背地里下毒手。善良真的是件好事吗?善良是件好事,鹿悠很肯定。可是对于蛇蝎般心肠的人,善良只是滋生他们心底罪恶的温床。成弈:“春兰说,那个中医甚至夸过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肯定,以你的聪明才智,跟在他后面学了不少本事。现在你只用些基本的药理知识帮忙调理爷爷的身体,可你却确实是个用药的高手。”谭清娥笑道:“你未免也太夸大我了。你真的以为随随便便下一副中药就能让人想生什么病就生什么病?我没那个本事。”成弈:“是。所以你并不满足,学了中医之后,你又感觉到中医的局限性。春兰说,有次听见你和那老中医的争论,似乎在辩驳中医与西医的优劣。你的野心很大,不止是中医,你还开始钻研西医。如果你把你在医学上的天赋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也许你现在已经是很成功的医学家。可你只是想利用医学这块铺路石,走捷径达到你的目的。”成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黑,他自己的事情可以无所谓,可是亡妻之死,他不得不在意。成弈:“我查阅过我奶奶当初抢救时候的病例,当年医学局限性解释不了的问题,我现在找了专家分析,他们一致认为我奶奶是猝死,而诱因极有可能是服用了某种药物。”谭清娥:“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成弈:“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我奶奶死后,最大的受益者不正是你吗?”成弈又转向成老爷子,说道:“爷爷,当初您为什么要娶她,我想您心里是清楚的。”成老爷子不说话,酒后乱性这种事当着孙子面说出来也太有损颜面了。成弈:“那件事也不是偶然。别人也给你送过醒酒汤,可为什么偏偏是她送的那次就出了事?”成老爷子心里也曾有过疑惑,自己当时为何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后来想想,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压抑太久了,也许是那个身影与沈淑绮太过相像……事后有了孩子,那他也不能不负责。成弈:“爷爷,她甚至对我用过那种药。”谭清娥:“……”成弈怎么会察觉出这件事?当时事情没成,谭清娥也曾纳闷过。可成弈那边并没有别的动作,谭清娥只当他没喝,或者是她太久没用,药的剂量估算出了错。成弈:“爷爷您还记得我和鹿悠订婚那天晚上,您让送来的那罐醒酒汤吗?那汤里有药,事后我找人化验了,确定无疑。可能我比较走运,没有喝,否则我可能在那天晚上犯下和您当初一样的过错。”鹿悠不禁握住他的手。想起那一晚,还真是后怕。成弈:“现在我来捋一捋。你曾经下药害死了我奶奶最喜欢的一窝小猫,这件事让我奶奶身心受到重创,身体每况愈下。接着又给我奶奶下药,诱使她猝死,并且给春兰下药,令其昏睡不醒。后来,又给我爷爷下药,怀了他的孩子。你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爬上你现在的位置。”成弈又说道:“而到了现在,你觉得我和鹿悠的存在会威胁到成越,所以你先让成越对鹿悠下药,可成越不知道为什么没听你的话。于是你亲自动手,又给我下药。这是为了破坏我们两人在爷爷心中的形象。”成弈指了指桌上那个包着安定的药包:“现在最后一步,就是害死我爷爷。今天加一片安定,明天加两片,逐渐加大剂量,爷爷的身体会越来越差越来越依赖药物,最后爷爷哪天睡过去了,大家都会觉得是自然死亡。而爷爷现在还没订立遗嘱,他一去世,你作为他的配偶,自然享有第一继承权。真是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成老爷子听得简直如芒在背,几十年过去,他竟没认出身边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想到这里,不禁气血上涌,剧烈地咳嗽起来。谭清娥连忙要去给他顺气,成老爷子却一把推开了她:“你别碰我!”鹿悠过去搀扶起成老爷子,成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谭清娥的手都在打颤:“你都做了什么啊!淑绮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谭清娥跌坐在地,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可谁知竟一朝梦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