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丈夫的指摘,妇人讷讷地闭上了嘴,只面上还留着几分委屈,半晌后才小心地接近对方,轻声道:
“二郎这是在外头遇见了甚么?”
乐有才眉头几乎拧成死结,显然很是犹豫,嘴巴开合半天,终究对自家婆娘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不多时,妇人惊诧道:“竟有五十两银子!”
只不过需要一个生辰八字相合的儿郎去冲喜,竟就有如此多钱,到底是哪家的富贵小姐?
她满脑子都被这前所未闻的财富所摄,半晌才意识到人家要的是儿子……
妇人脸色骤变,看着乐有才:“二郎你……你是要拿我们的儿……”
若是往常儿子有出息时,她一定会哭天抢地地骂自己的丈夫被钱财迷了眼,竟然想着拿儿子去换这断子绝孙的财,然而这会儿子已在外头欠下滔天赌债,连累他们夫妻,她神色间不由出现几分松动。
乐有才眼中却闪过一分厉色:“不,大郎的生辰八字不对,倒是二娘阿宁的……很是般配。”
人人皆知,这所谓冲喜都是与重病、将死之人完婚,婚后说不好几日就落入鳏寡境遇,而且还是寻小娘子来冲喜的多。
这要儿子的,倒是头一回。
听见乐有才的话,妇人心跳快了好一会儿,忽觉自己口舌干燥,半天才道:“能出得起这银钱的定是富贵人家,若是被发觉,二郎,咱们可就完了……”
乐有才捏了捏眉心,小声道:“我已问过,这是由中间人带去的,我们先拿三十两定金,我已算过,三十两足够还大郎的赌债,我们拿了银钱便出城,现下我已差人办了路引,只要离望安远远的,何必担忧被发觉?”
再说了,就算被发觉追究,那也是阿宁自己的事儿了,爷娘养她如此大,不同她计较先前的不孝已是她的幸运,旁的灾祸,她自是要替爷娘挡一挡的。
妇人被丈夫齐全的计策说服,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而后才同他道:“我省得,等二娘子回来,我定会想个法子……”
院落外。
一个乞丐装扮的人偷偷从墙头上下去,眼睛转了转,原先他还愁想不到法子让这夫妇二人出钱,现在嘛……倒是可以图一图了。
……
次日。
乐宁抱着什么都未被诊出的猫儿回到了邹府,因着不晓得回家后会遭遇什么,她犹豫再三,依然是决定将芝麻安置在自己于邹府的房中,而后在背篓里寻了半晌,犹豫着摸出一支骨笛。
那是她先前与苏含章告别时,半夏送予她的,说是能控制方圆一里的蛇虫。
乐宁曾经在北方吹过,半旬后从商队传闻里听见大漠凶险,夜半还有鬼吹笛的故事……自那之后,乐宁就再无试过它的效果了。
然而左右只有这么个玩意儿傍身,她还是带上了。
一路忐忑地行至先前的乐宅,她才得知自己爷娘被逐出去的事情,又多方打听,总算见到了两人所住的破落院子。
乐宁紧了紧自己背着的布袋,里头有好几吊铜钱,沉沉的、重的很。
“四郎回来了!”在院子里搓着衣裳的妇人见到她,先是惊疑不定地打量半晌,最后才挤出个笑容,僵硬地装出喜样。
乐宁也扯了扯唇角,喊了一声:“阿娘。”
她淡淡的将自己先前编好的缘由道出:“我原先是奉师父的命去南边儿瞧瞧,不巧后来遇到贼人,又与师兄走散,方九死一生地回了望安。”
“四……四郎辛苦,阿娘去给你买些下酒菜回来。”妇人擦了擦手,如此说着,却一动没动。
乐宁也不指望这塑料亲情,接了一句:“不必劳烦阿娘,我既已随师父学了些手艺,理当侍奉爷娘一些好饭菜。”
妇人一听不由口舌生津,她早知道这不孝女善庖厨,然自己却如今才等来她这口吃的,想着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乐宁牵挂芝麻,虽不知这妇人今日怎么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但想来他们多半是混的不好,指着剥削自己,便将银钱给她一递,而后想出门去买些菜来。
结果她方转身,就听见妇人急忙道:“莫要如此操劳,阿宁一路舟车劳顿,屋内还有些前些日子买来的新鲜菜,阿宁可看着随意做些。”
乐宁想了想,只能先进灶房看看。
……
一盏茶的功夫后。
乐有才回来了,刚踏进屋门就闻见一股香味儿,登时就知道是自己那个不孝女回来了,妇人瞧见自家郎君,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人已到了。
乐有才点了点头,同她耳语道:“暂且先稳住她,我这就去联系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