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谁能对一个又小又乖的孩子凶起来呢?
邹德全登时就见方才那说要吃那“红毒果子”的小子来到自己的跟前,朝自己礼貌地揖了揖,用那稚音脆脆开口道:
“邹师傅,这儿可有花鲢?”
邹德全淡淡看了她半晌,直用那锐利眸光将人看的后辈发寒,才淡淡道:“若你所做之食糟践了东西,我会让人同你算算价钱。”
乐宁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事多,但她看见的是小辣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想搞虎皮尖椒也无能为力啊!
邹德全便对院儿里的奴仆们使了个眼色。
既是皇宫里出来的御厨,他平日里对饮食必然是极其挑剔的,且有自己独到的进货路子,就在他这大院子里,指不定哪儿就日日养着新鲜的青草鲢鳙四大基本家鱼。
不知为何,邹德全瞧见这小娃娃的时候,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伶俐劲儿,他一向相信眼缘这玄之又玄的东西,故而才有了先前那一遭“提醒”。
只是……如今这小子又是要用那“红毒果子”,又是找他要鱼的,他想,若此子最后不交出道让他满意的膳食,他定饶不过这小子!
……
之后,邹德全还让人从自己的酱缸中一样捞了一小勺不同的酱盛出,让他们自由发挥,只盯嘱不可浪费。
在这个调味料稀缺的年代,厨子们的绝活几乎都离不开自制的酱料,莫要看他给出的酱料一样都只一勺,乐宁却知他这已经是想最大程度发掘包括自己在内这些“璞玉”的天分了。
她也没辜负邹德全,跟着七八小子一同进入了灶房,这灶房明亮宽敞,只灶台附近的土墙上被烧的略有发黑,旁处皆是干干净净的,比乐宁这几天睡的那堪比黑煤窑的地儿要好得多。
因着木墩案板有好几个、灶也有大有小,加之邹德全亲自坐镇,灶房内一个个用刀、用蒸笼的小子们皆是井然有序。
荤油、煮过的大颗粒盐、自制酱、生葱、黄姜等俱全,角落里甚至还有坛酒,不知是否受限于制酒技术,那酒粗略一看浊得很,还冒绿,一时间乐宁满脑子都是曾经课本里的“绿蚁新醅酒”……她抖了抖,霎时打消了以酒调味的念头。
此刻,已有仆从将她要的花鲢放在了案上,旁边一把锻造的粗背菜刀刀锋锃亮,粗木刀柄端看便沉得很。
刀虽重,好在有惯性力道加成,乐宁比了比花鲢鱼头下一指位置,用旁边更小些的刀去鳞之后,双手拎起这大菜刀,用了半身力量往下剁去——
“当”一声响,她要的鱼头部分就解决了。
洗净、对半切开后,她没急着腌制,反而是拿过一把细葱,剁成葱段,而后在油锅里小小放了一勺荤油,待到油面上出现丝丝白雾时,她将葱段放入。
“滋滋”声从油锅里冒起,葱段中的精华被油炸过,那略有些发焦的葱香味登时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乐宁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能用这葱油拌着白水面,加了酱油之后吸溜一大碗,可惜这里没有酱油。
煎炸食品对嗅觉的掠夺是压倒性的,葱油一炸,飘出的香味,加上那油锅里水分同油之间碰撞出的“哔哔”声,让厨房里几个同她一样忍饥挨饿过来当学徒的小子们肚子也跟着加入了奏曲乐队。
趁着炸葱油的时间,她快速地切好了小辣椒圈,并上姜丝、姜末和蒜末,准备等一会儿油冷下来加点儿盐先将鱼头腌好。
……
邹德全后院儿里传出的香味太过霸道,不知何时引得一只灰白毛团子大胆地翻上墙头,闭着眼睛动了动脑袋,禁不住被那香味吸引,轻手轻脚地跳到了院儿里。
因着狸奴乃是抓老鼠的好帮手,这年头的人们也不会对它们多加驱赶,邹德全院儿里有仆从先以为它是鼠儿,待听见它的喵喵叫之后,颇有些稀奇地给它去找了个小鱼干。
然而那猫儿却视而不见,昂首阔步、仿佛巡访那般优雅地再次跳上围墙,往后院的方向而去。
院内。
来竞争学徒的儿郎们已抓耳挠腮地竭力拿出了自己的本事,有的家中开的胡饼店,烤出的胡饼上有焦香的芝麻,一捏边缘能听见脆响;有的用不知名树根炖了汤,味道清淡……最难言的当属之前要那玉米做菜的小子同乐宁了。
邹德全面前已摆了每道菜的精华部分,但他没急着拿起银著,将小萝卜们叫来,同他们道:
“你们先互相尝尝手艺,推出个名次来。”
旁人还未做出反应,乐宁却有些讶异,这一招……是考他们的品性啊。
儿郎们互相看了看,还是那烤玉米的最先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拿起面前的竹著,拿了陶碗去盛汤,认真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