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被他两臂膀都执着,挣扎不开,泪水簌簌而下。晚颂看着不像仅仅打翻茶水这般简单,忙上前求情。
巫真弃了那断臂,挥手示意晚颂住口。又重新测了一遍心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股冷意,甩手扔下女孩。
&ldo;人当真是你带回的&rdo;巫真开口问道。
&ldo;晚颂从不说谎,长老是知道的。&rdo;
&ldo;将前后之事一字不漏,讲与我听。&rdo;
&ldo;是。&rdo;晚颂看了一眼阿泉,眼中泛起好奇,而更多的是忧虑。这些年除了闵城王宫中的那位无权无势却又随时可能翻身的女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长老如此震惊和上心的了。
记忆纷沓而来,于晚颂却觉得是一件不错的事。&ldo;我还记得,那日正是朱
卷国国王前来朝贺,我随巫彭老前去闵城王宫观礼,后来长老被留下陪侍。我因尚未举行祭祀接任礼,不得面见女王,一人徘徊于宫内。不意迷路误闯圣地望突泉,惊动了护树的蛊雕,原以为会成为其口中餐。却不想千钧一发之际,蛊雕调转方向,竟是一个四五岁岁的幼女掷着三株果在引它。蛊雕食得果子,竟安静了下来。趁着这安静地片刻,我便带此女逃离了望突泉。她无父无母,不知前事,我怜她孤苦,也感她救命之恩,便将她按在祭司殿外室伺候,阿泉此名也是我为她娶的。原是我惫懒,只因在望突泉相遇,便随便取了一个名字。&rdo;晚颂说完最后一句话,有些抱歉的看了看阿泉。眼泪朦胧的女孩低头咬着嘴唇,瘦弱的肩膀有轻微的抖动。
&ldo;小小弱女,现身于望突泉,还不惧蛊雕。晚颂,你难道不觉奇怪。&rdo;巫真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孩。
&ldo;幼时初见,并不觉奇怪,只觉得应带她离开。若不是她,晚颂也许已经命葬于蛊雕之口;若不是晚颂,阿泉也可能再无来日。&rdo;少年立于殿中,眉间一派温柔慈悲。
素衣简衫的侍女,眼中聚起层层感激之情。
&ldo;你不是十巫看好的祭司,却偏偏是神谕所定的祭司,而我至今参不透神是何意。&rdo;巫真感概道:&ldo;如你所说,你两已是两清。阿泉再以侍婢身份留在祭司殿也不合适。&rdo;
&ldo;长老,阿泉从未……&rdo;
&ldo;让阿泉与你同修礼法,以后你学什么,她便学什么。&rdo;巫真打断均卓的话,转身看向一脸茫然的女孩,&ldo;你不叫阿泉,你有名字,单名一个&ldo;吝&rdo;字。叫羲吝。&rdo;
&ldo;可是爱惜的惜,惜吝,重惜也。确实好名字,长老怎会知道?&rdo;
巫真没有回答,也没有纠正。而是一人走出了祭司殿,看着满天云卷云舒,堂前花飞花谢,默默前行。
羲吝,音同惜吝,爱惜,难舍也。
这是十年前闵城王宫与祭司殿共同定下的名字。
如此,阿泉与晚颂一起跟随十巫学习。
巫真巫抵教授礼法,晚颂学祭司礼,阿泉学祭天安民礼。向来沉默的女孩难得出声:&ldo;巫谢巫姑两位长老授我六艺,教我品茶识花,算是陶我情操,开我眼界。这祭天又安民,阿泉实在惶恐。&rdo;晚颂在身侧,听得清楚明白,眉间忧色隐隐而重。长老却只是淡定道:&ldo;让你学,自是有用。&rdo;
巫礼巫咸教授史典,晚颂背诵祭司殿历任祭司生平,阿泉阅览羲临王国历代女王功绩,她难得有兴趣,将现任女王羲唯的前半生多读了两遍。其中有一段是外界不为人知的秘辛,作为羲临王国圣洁的象征,和为保持血统的纯正,羲临历代女王必为处子之身,靠玉壶井之水繁衍后代。而羲唯女王竟然爱过一个异国男人,还失身与他。看到此节,尚未满十岁的女孩或是还未知人事,并不觉得有多么震惊,只是默默合上书本,&ldo;咯咯&rdo;发笑。
巫即巫朌教授占卜,晚颂学阴阳术,阿泉学纵横术。那时年幼,少年看着眼前纯净明丽的女孩,一直想测一测她的前世,看一看她的来生,到底是怎样的灵魂才会凝聚出如此干净的双眸,就是比之望突泉水也不遑多让。却因功力尚不纯厚,始终未曾成功。
巫罗巫彭教授骑射武功,晚颂精修于剑术,阿泉却没什么兴趣,数年来连一匹马也骑不好。巫罗长老震怒,少女出言安慰,&ldo;执剑驭马者有晚颂,有您,有十巫,还有千千万万的将领和士兵,缺一个阿泉不算什么。或许您可以教我执些别的。&rdo;话至此处,扬起脖子想了一会,玩笑道:&ldo;比如棋子。&rdo;
说这话时,少女已经十五岁,距离她被晚颂救回祭司殿已有十年,受十巫相教也近五年。许是朝夕相处的缘故,两人面容里竟有了六七分相似。只是气韵上一个温柔悲悯,一个清冷寡淡。
在她的及笄之礼,十巫送了她一份大礼,那是以祭司殿三宝之一的玉莲藕雕琢成的一截左臂,五指洁白纤细,与她完整的右手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女长老巫姑更是取自己精血,为她连接残臂,从此她的血液与巫姑一族的血相融,行动上更是与常人无异。那日,晚颂第一次看见双臂完整的阿卓,因是成年之礼,额前秀发皆被向后梳起,挽成一个饱满的发髻,三千青丝与髻尾倾泻下来。偶尔被风拂起,飘于耳畔。
&ldo;十巫之礼如此贵重,晚颂便借花献佛,算为你锦上添花吧。&rdo;边说便将一只打磨的晶莹剔透的玉簪子端端正正簪如少女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