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臣妇恳求万岁,此事再斟酌一二。即便万岁圣裁不改,臣妇亦恳求万岁,可否再容他多些时日?世间人以亿兆计,能生而成为父子,亦是上天眷顾,人非草木,父子之情,血浓于水,怎可能说断就断?&rdo;嘉芙说完,潸然泪下,朝着皇帝再次叩首,额触于地,久久不起。殿内再次沉寂。裴右安定定望着嘉芙跪于地的背影。皇帝身影亦凝如岩柱,只听他喘息声慢慢小了下去,面上那层原本骇人的淤青之色渐渐褪去,脸色变得灰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慢慢地坐回到了那张御座之上。裴右安走了过来,将嘉芙从地上扶起,带着她,出了殿门。……皇帝五十万寿庆典上的余声尚未消散尽,不过数日,一封来自剑门关守将的八百里急报,便送抵至了皇帝的御案之上,探子得报,胡人于王庭集结了数十部落三十万骑兵,歃血盟誓,疑不日出兵南下。倘若消息确实,这将是继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大魏和北方胡人之间的再次雄兵对决。这几日,大臣们原本都在揣度那日午门城楼上关于那孩子的各种传言,千方百计想从宫中打听出更多的内幕,但宫中竟无半点消息流出,大臣们便只好等着皇帝,但皇帝那里,自大典那日后,却静悄悄不再有任何动静了,大臣们费解之时,突然之间,战报传来,一时注意力都被转移,兵部、户部急召御前会议,拟调拨大军,筹粮草军饷,以备大战。整个朝廷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裴右安那日来蕉园,父子见了一面,出宫后,这几日,嘉芙依然带着慈儿住在西苑蕉园里。她已经知道了他明日便要回往关外领军备战的消息,心情低落。虽然皇帝这几天,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却也不放她母子出宫,并且,那日过后,她便再没见到裴右安的面了,应是不再被允入宫。夜渐渐地深了,慈儿睡了,嘉芙躺在儿子身畔,又如何睡得着觉?正辗转反侧,忽然听到庭院里传来一阵步伐之声。这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嘉芙心跳加快,立刻披衣下c黄,连灯都来不及亮,趿了鞋,飞快出了内殿,来到外间,打开门,看到门口一道人影立在那里。&ldo;大表哥!&rdo;嘉芙惊喜地低低娇呼一声,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裴右安将她抱住,低头吻她,压在了门框之上,忽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送到围屏旁的一张坐榻上,放了下去,再度压上了她。他急躁,迫不及待,极其有力,甚至有些弄疼了她,仿佛还是个未怎么经历人事的毛糙少年。幽阒的夜色里,黑暗中,传出嘉芙低低的娇喘之声,却又仿似怕惊醒了睡在内殿里的儿子,声未出喉咙,便生生抑住,化为无限缠绵。终于,裴右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抱着嘉芙,就这么和她挤在那张稍显狭窄的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个春夜,终于变得叫人心里充满了安宁。嘉芙闭目,在他怀中,慢慢也睡了过去。下半夜,她醒了,发现自己已躺在内殿的那张c黄上,身畔是儿子睡梦中的小小身影。她爬坐起来,下c黄,走了出去,透过那扇半开的门,看见裴右安坐在门外的一道石阶之上,下半夜的月光,映出他一道月白的背影。嘉芙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畔,拿起他那只受伤的裹了伤布的手,轻轻慰吻。裴右安将她抱起,靠坐到自己的怀里,随即脱下外衣,罩在了她的身上。月光下的两人身影,重合成了一团。&ldo;芙儿,白天我见了董将军。他对我说,当初彧儿不告而别,只给他留书一封,说一切事因他而起,也当由他而终,叫董将军和他的兄弟们再不要牵系于他,可四海为家,亦可为朝廷效力,再不必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董将军追到京中之时,已是晚了一步……&rdo;他顿了一下。&ldo;当初我以为我盘算周全,再无遗漏。我却没有想到,先是你不顾一切追我到关外,我也没有想到,彧儿会自己回京……&rdo;&ldo;他如今也当是弱冠之年了……这个傻孩子……&rdo;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嘉芙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许多年前,她在泉州自家码头的海边,刚救下那个少年之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