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依言,将身子歪靠在他肩臂,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白天听来的那些关于他身世的话。背负这样一个出身,对曾经高贵如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耻ru,乃至深刻的痛苦,想必连他自己,对此也是讳莫如深。嘉芙自然不会贸然告诉他,自己这个白天都听到了什么。她想安慰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悄悄睁开眼睛,偷看着他。他正凝神于手中书卷,夕光染在他微微下垂的睫毛之上,睫尖恍若沾了一层细细金粉,看得她忍不住想抬手碰触。&ldo;你怎的了?有心事?&rdo;那道睫毛忽的动了一下,裴右安转过了脸。嘉芙摇头。裴右安拿书角轻拍了下自己额头,用带了略微歉疚的语气说道:&ldo;是气我上来就只顾看书,没睬你?是我忘了。怪我不好。&rdo;他放下了书,朝她伸手,嘉芙立刻爬到了他的腿上,他抱着嘉芙,将侧望窗窗帘卷的高些,眺望窗外原野,说道:&ldo;你嫁我也有些时日了,我每日忙东忙西,放你一人自家,从没带你出去玩过,你想必闷的很。过些时日,天气稍凉些,我带你去城东南的玉泉山去走走。我记得我小时去爬过,景致不错,也好多年没去过了。&rdo;&ldo;好的好的。&rdo;嘉芙点头如同捣蒜。裴右安看了她一眼,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ldo;要是乏了,靠着我先眯一会儿吧。我不看书了,就抱着你。&rdo;嘉芙嗯了一声,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慢慢闭上了眼睛。马车晃晃荡荡,嘉芙蜷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他轻轻拍醒,睁开眼睛,才知已经到了。裴右安扶她下了马车,两人进去,门房飞快迎了上来,说道:&ldo;大爷,白鹤观迟含真女冠子打发人来,说她阿弟吃了大爷前次开的药,病情好了不少,只是这些时日,胃口不知为何,又败坏了下去,前日曾请了胡太医来看,也不见效,问大爷何时若有空,盼拨冗再施妙手。&rdo;说着,又呈递上来一卷用卉纹锦缘经帙包裹起来的东西。&ldo;女冠子还送了这一卷经帙过来,说是为老国公冥寿手抄的一部上妙功德经。&rdo;裴右安接过,打开经帙,翻开看了几眼,合了上去,带着嘉芙回了房,换了身外出的便裳。嘉芙原本睡的有点迷糊,此刻却早就清醒了过来,知他预备出去了,见他看向自己,压下心里冒出的异样之感,主动道:&ldo;看病要紧,你快去吧。就是不要累着自己了,记得早些回来休息。&rdo;裴右安问她:&ldo;你还累吗?&rdo;嘉芙略微茫然,摇头。裴右安慢吞吞地道:&ldo;若不累,陪我一起去?路上有个伴,也是好的。&rdo;嘉芙一愣,才反应了过来,顷刻间笑颜如花,点头道:&ldo;好,那我就陪大表哥……&rdo;裴右安人已往外去了,口中道:&ldo;你换好衣裳就出来,我去收拾下东西。&rdo;……天黑之时,马车停在了白鹤观的山门之前。裴右安叫人通报,很快,里面快步出来服侍迟含真的一个小道姑,引着两人进去,行到太素馆前,小道姑飞奔入内,没片刻,只见小道姑手里打了一盏明角灯,迟含真从门里现身而出,迎了上来,似正要开口唤裴右安,视线忽留意到了他身旁的嘉芙,不禁微微一怔,脚步停了下来。裴右安携了嘉芙上去,微笑道:&ldo;今日与内子同去慈恩寺,一道回来,恰得知了迟真人的口信,便携内子顺道同来。迟真人的手书经卷,我也收到,改日我会转呈祖母,用心了。&rdo;迟含真的目光,终于从微笑脸的嘉芙身上收回,定了定神,道:&ldo;裴大人何须客气,裴大人对我阿弟有救命之人,我也是偶然得知国公翁冥寿之庆,想着出家之人,无以为报,这才抄了一卷道经。大人和夫人快请进。&rdo;她说着,匆匆转身,引两人入内,又叫小道姑奉茶,裴右安道先去看病。迟含真引他入内。那孩子的气色,比嘉芙前次看到之时,已经好了不少。裴右安替孩子仔细看了,要了太医上次的方子,看了一眼,说问题不大,应是前次那个方子引起的脾胃失调,这回可适当增减药味,慢慢调理,过些天应该就会好转,太医的方子,和自己所想一致,叫迟含真就照太医方子抓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