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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进叩谢皇恩，萧胤棠也向皇帝谢恩，坐了回去，自斟自饮，两道目光，投向了斜对面的裴右安，见他端坐位中神色凝重，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微微眯了眯眼。宴毕，已是戌时中。萧列半醉，被李元贵、崔银水相扶回往后宫。大臣们起身，纷纷向周进贺喜，预祝马到成功。萧胤棠和周进到了裴右安面前，笑道：&ldo;右安，父皇准我舅父出马剿平荆襄流贼之乱，舅父知你素来计斗负才，你有何高见，望不吝赐教。&rdo;裴右安从位上起身，转向笑容满面的周进，道：&ldo;太子言重了，何来高见，只有一言而已。剿与平，民与贼，都不过一字之差，于万民却关乎生死大计。民被扰，必困，民困，则乱生。盼周大人日后行事之时，斟酌一二。&rdo;萧胤棠目光闪动，笑而不语，周进显然更是不以为意，口中只道：&ldo;多谢裴大人之言，周某对万岁披肝沥胆，蒙万岁信用，自当全力而为。三个月后，在堂诸君，等我捷报便是！&rdo;大臣们纷纷附和。裴右安不语，瞥了眼大殿角落放置的滴漏，和近旁同僚告辞，转身离去，出宫，打马径直回了裴府，至门口，将马鞭丢给迎来的仆从，往里而去，越近，步伐却越慢，待跨入院门，行至走廊阶下，一众仆妇丫头相迎，唤他大爷，他迟疑了下，停了脚步，道：&ldo;大奶奶呢‐‐&rdo;&ldo;夫君你回了？&rdo;嘉芙方才人一直在屋里，却竖着耳朵只听外头动静，隐约仿佛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急忙抛下书，飞快出来相迎。她显是出浴不久，轻绾婭鬟，玉簪斜插，罗襦碧裙，娇姹动人，便这般站在阶上望他，面带甜蜜笑容，一双眸子，在廊前灯光的映照之下，闪着晶灿光芒。&ldo;香脸半开娇旖旎，玉人浴出新妆洗。&rdo;裴右安的脑海里，忽冒出了这样一句。&ldo;大表哥‐‐&rdo;嘉芙唤完了夫君，见他立于阶下，望着自己不应，微感不安，又轻轻唤了声大表哥。仲夏夜晚的风从栏槛处吹拂而过，掠动了她的裙裾，她抬腕，轻轻捋过被风吹落给沾到面庞上的一绺发丝儿，腕上一只镯子银光浮动，跃入他的眼眸。裴右安便点了点头，唔一声，跨上槛阶，入内。嘉芙忙跟进去。这个白天过的仿佛特别漫长，此刻终于看到他回来了，嘉芙心中除了欢喜，想起昨夜黑灯瞎火中他对自己做的那事，也是有些娇羞，站在一旁，听他一言不发，偷偷瞄他一眼，见他摘帽脱衣，神色一本正经，眼睛始终不看自己，咬了咬唇，便走了过去，接了他的衣裳。已入夏，官服虽改成了府绸料子，但里外三层，罩的严严实实，脱去一丝不苟的外衣后，便见里层略沾薄汗，贴于他的后背。屋里静悄悄的，两人皆默，等着仆妇送水而入，裴右安仿佛有点不自在，略略扭过脸，看见了方才被她丢下的那本书，终于打破沉寂：&ldo;你还在看这个？&rdo;嘉芙点头，轻声道：&ldo;方才等你，便拿它打发时间。只是有些艰涩，囫囵吞枣，也不知看懂没。&rdo;裴右安道：&ldo;若有不懂，可来问我。&rdo;嘉芙道：&ldo;好。&rdo;说完，两人再次沉默了下去。婆子们送水而入，裴右安仿佛松了口气，目光从她露于领外的一段脖颈冰肌上掠过，轻咳一声：&ldo;有些热，我先去沐浴了。&rdo;嘉芙道：&ldo;干净衣裳已替你放在里头了。若有事，唤我便可。&rdo;他点头，转身入了浴房，自然没有叫过她，出来已换上轻白中衣，自己又往外套了件家常穿的纱袍，一边穿，一边道：&ldo;我先去书房了，你若困，自己先睡吧。&rdo;嘉芙哦了一声，目送他朝外走去，见他到了那扇隔断里外的落地云屏之侧，背影迟疑了下，又停住，转头道：&ldo;你若还不困，可随我一道去书房看书也好。&rdo;嘉芙面露欢喜之色，忙不迭地点头，立刻拿了那本论衡，小跑着飞快到了他身旁，道：&ldo;我就静静看书，保证不打扰大表哥你。&rdo;裴右安微微一笑。两人到了书房。他一坐下，就打开部衙带回的牍书公文，埋头做事，时而翻页，时而提笔。案牍很大，嘉芙自己搬了张便椅，坐到他斜对面的桌角之旁，将书摊开，陪他做事。银灯耀耀，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铜壶滴漏发出的轻微的有韵律的滴答滴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