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贾母说:“快把你外头的衣裳脱脱罢!大热天,穿这么多作甚?”湘云忙起身宽衣,笑道:“都是二婶娘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黛玉听湘云这般一说,便晓得是史家二太太不愿别人说自家刻薄亲戚,于是让史湘云“盛装”出席。黛玉心头冷笑一声,嘴上道:“上老祖宗这里穿那么多干嘛?寻常走亲戚的,谁在乎那点虚礼?换上家常衣服便可,穿着一身礼服在大热天也不怕捂了痱子出来。我那有些个花露水,最是有效的。——老祖宗,不如我带云妹妹去葳蕤苑换一下?”几个史家来的婆子脸色不好看,贾母却仿佛没看到,笑道:“去罢去罢,早晓得你在我后面的葳蕤苑里藏了好些个东西,平日也不见你拿出来,今日怎么这么大方了?”黛玉笑道:“老祖宗也晓得我与云妹妹交好,云妹妹次次来都是和我住一起,不给她还给谁去?”“咦?林妹妹还藏着些好东西?我可要去看看。”那贾宝玉也想走。宝钗忙拽了宝玉,笑骂道:“人家几个姑娘有私房话要说,你跟了去干吗?”黛玉也笑了,连忙附议宝钗:“宝姐姐赶紧拿住这人,免得放了他去将我那院子弄得鸡飞狗跳的。”说罢,黛玉带着湘云便嬉笑着去了葳蕤苑不提。话说这史湘云回到贾府之后,也是搬进大观园与黛玉同住,这姊妹二人的亲密程度更是不同。却说这一日,那宝玉也到了潇湘馆。黛玉起身道:“还真是稀客啊!”黛玉此话倒并非虚言,因为黛玉对宝玉一直有所保留,故而这宝玉与那宝钗反而愈发亲密,来到园子里后,这宝玉十次有八次都是去宝钗那玩,黛玉暗想:莫非故事已经开始偏离原著情节了?宝玉自然知道黛玉是在埋怨,脸一红道:“若不是妹妹平日避而不见,我也不会去寻宝姐姐玩。”黛玉听到如此说,心怕宝玉误会,忙道:“你去寻谁玩与我又有何干?今日来寻我又是为何?”宝玉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麒麟,“我是来寻云妹妹的,我知你也有此物,便寻了这个给你。”史湘云本就是个天真烂漫之人,接了金麒麟便乐不可支,三人便闲话起来。闲话了几句,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那里说起!金钏儿姑娘好好儿的投井死了!”湘云听得,唬了一跳,忙问:“那个金钏儿?”那老婆子道:“那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日不知为什么撵出去,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也都不理会他,谁知找不着他,才有打水的人说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他们还只管乱着要救,那里中用了呢?”黛玉见宝玉脸上有些羞红,忙道:“妈妈也辛苦了,这里还有位二爷呢。内院的那些个事还是别污了他的耳。”湘云听说,点头称是。那贾宝玉见黛玉解了围,便寻了个借口离了潇湘馆。黛玉看着宝玉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金钏儿乃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而被罚下去的,虽然黛玉无法确定宝玉有没有强迫金钏儿,但是少不了有调戏一番。这太太院子里的标致丫鬟大多就两条出路,要么做老爷的通房丫头,要么就去当少爷的侍妾。尤其在这贾府,那个屋里的丫鬟不想爬上去当半个主子?少不得说这金钏儿也起了意,但是仅仅因为这个缘故就将金钏儿逼死,这王夫人也不晓得是念得什么“佛”!“我们去瞧瞧吧?”湘云见黛玉脸色变了几次,便提议道。黛玉想了会,便跟着湘云朝王夫人的院子里走去。还未到王夫人房里,便听到宝钗的声音,“据我看来,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儿,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黛玉听到宝钗如此一说,心里便一寒。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虽然她也很享受这种有人伺候的日子,但是她却从没有将丫头不当人看。如今宝钗这番说辞,仿佛是将那金钏儿当成猫儿狗儿一般,若是自己不喜欢了便可以随手丢弃。而且这一番开脱之词也甚为可笑!忽然湘云推了下黛玉,黛玉又听得房间里王夫人说要将自己新裁的衣服送去装裹。黛玉不由得心头暗骂道,好你个王夫人!谁家的人不忌讳这个?将自己的新衣服拿去给别人当寿衣,这不摆明是诅咒别人么!你要真心疼,将她当你亲女儿看,为何不将自己的新衣服拿去。但凡我父母还在,又如何会被欺负到如此!想到这,黛玉不由得滚下泪珠来。湘云忙地将黛玉拽走,见四下无人,忙道:“都怪我好奇心太大,害得姐姐哭了。”黛玉平复了下心情,淡淡道:“不怪云妹妹。”黛玉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你也瞧见了,我过得又比你如何?虽然有老祖宗在上面疼着,但是下面的人又有几个看得上我?”湘云听黛玉如此一说,眼眶也红了。“素日里看到姐姐都是淡淡的,没想到姐姐心里跟我一般苦。”同命相连,两人少不得躲到僻静处哭了一会。“快别哭了,若让旁的人看到了又是一番好说。”黛玉先止住了哭,又忙地安慰湘云。二人擦干了泪便沿着一条少人的路回到潇湘馆。那王嬷嬷见二人红了眼睛,唬了一跳,忙问:“可是谁欺负了你们?要不就是拌嘴了?”黛玉摇摇头,“妈妈莫问了,我跟云妹妹好不容易不哭了,不想又惹出一番事来。”王嬷嬷见黛玉如此说,只得摇摇头走了。这边且说那宝钗将装裹的衣服顶了下来,她知道黛玉素日里虽不忌讳,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将自己往日里做的不曾上身的新衣服寻了几件过来。只见宝玉在王夫人旁边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才说他,因见宝钗来了,就掩住口不说了。宝钗见此景况,察言观色,早知觉了七八分。于是将衣服交明王夫人,王夫人便将金钏儿的母亲叫来拿了去了。出了门,宝钗望了望天,心想:果然是大宅门里是非多啊!作者有话要说:需要交代几句,宝钗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毕竟她是大家小姐出身。这是当时社会和她个人身份所限。并非是她与黛玉有了什么冲突。毕竟二人的生活背景不一样吗,对于同样的事情自然会有些不同的看法。本章石光珠同学出来打了下酱油,明日开始会是石光珠同学的视角了。因为石光珠同学要科举了。考秋闱樊笼第一关这边不提大观园里因为金钏儿的死惹出的一番小风波,且说那芙蓉郡主与那石光珠打醮完回了缮国府。石光珠作揖道:“按理,儿子本应在母亲膝前承欢,无奈秋试在即,儿子放心不下功课,特告母亲,还望母亲不要计较儿子失礼。”这郡主本就是个知礼的人,见儿子如此用功,便笑着让石光珠一边去了。自己随着几个贴身的大丫鬟回了正院。这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本有三人:云霄为大,平日里替郡主掌管着内府;琼宵则是郡主身边随身伺候的;碧霄则被指给了石光珠。郡主一到院子里,云霄已经带着一堆丫鬟在门外恭候,郡主笑道:“自己院子里不在乎这么点虚礼。”话虽如此,那云霄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待郡主进了屋,云霄将最近一些事情挑紧要地回了,然后又问了几件事情该如何做主。芙蓉郡主沉思了一会,便让云霄按旧例做了便罢了。琼宵见云霄回完了话,便端着一碗茶上来,笑道:“最近听碧霄说,二少爷成日里再书房苦读。看样子,今年的秋闱上,咱们二少爷定能中个解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