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本就是个无甚心机的,若不是黛玉的话说急了,自己也不会恼。见黛玉如此说,史湘云忙陪笑道:“只要林姐姐带我去扬州,再说几十句不好也是好的。”贾母将几个姐妹互相打趣,笑道:“也亏得林丫头那张利嘴才能降伏你这个猴儿。”史湘云笑道:“老祖宗也别尽说我,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林姐姐。我只保佑着明儿林姐姐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黛玉被史湘云打趣的话弄红了脸,忙追出去要打。那史湘云跑了出来,怕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仔细着路,这天黑的,小心绊着了。”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劝道:“饶她这一遭罢。”林黛玉搬着手,赌气道:“我若饶过云儿,再不活着!”湘云见宝玉拦住门,料黛玉不能出来,便立住脚笑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罢。”宝钗见二人闹得有点大,忙出来打圆场。原本黛玉就是因为被史湘云打趣而不好下台,见宝钗给了一个台阶,就此放过了。史湘云见黛玉不计较了,便厚着脸到黛玉面前好生说话。黛玉故意装作不理她,少不得史湘云就开始装可怜讨饶。宝钗有些看不过去,推了一下黛玉,“你就别冷着脸了,谁不晓得你心里乐开花了。还想如何?难不成真要云妹妹替你寻个爱咬舌头的林姐夫?”黛玉“扑哧”笑出声来,“宝姐姐,你素日里也不是这样个人,怎么云妹妹来了,你也变得伶牙俐齿了?”那天早又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探、惜等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会,各自归寝。如今这贾府里,就黛玉的院子大一些,贾母便让湘云往黛玉院子去了。湘云如何不肯?早就晓得黛玉院子里有吃有喝,还有一堆新鲜玩意,如今贾母应了,湘云脸上早就乐开花了。黛玉摇摇头对贾母道:“老祖宗,你这是让孙猴子进了蟠桃园了。”大家又笑了一会,便各自回房安寝不提。那宝玉素来最喜欢的姐妹过于黛玉与湘云了,一个是似曾相识,一个是青梅竹马。如今二人都住在葳蕤苑,这宝玉自然是得空便往这边玩,黛玉自然也见宝钗拉过来。自从宝钗与黛玉坦诚之后,黛玉少不得就为她制造机会了。这姊妹几人相处倒也算融洽,但是渐渐就有人不喜了。诸位看官,可知是谁不乐意了?自然就是那以贤惠著称的袭人了。那一日,黛玉因与湘云看书看到两更天便起晚了。待宝玉赶到葳蕤苑的时候,二人方洗漱完毕。史湘云看了宝玉一眼,道:“你还回去收拾收拾?”宝玉笑道:“我就趁势在你们这儿洗了就完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在面盆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史湘云摇头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宝玉也不理,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完毕。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妹妹,替我梳上头罢?”湘云道:“这可不能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湘云道:“如今我忘了,怎么梳呢?”宝玉道:“横竖我不出门,又不带冠子勒子,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了。”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在家不戴冠,并不总角,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一根大辫,红绦结住。自发顶至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只三颗了,这一颗不是的。我记得是一样的,怎么少了一颗?”宝玉道:“丢了一颗。”湘云道:“必定是外头去掉下来,不防被人拣了去,倒便宜他。”黛玉一旁盥手,冷笑道:“也不知是真丢了,也不知是给了人镶什么戴去了!”宝玉不答,因镜台两边俱是妆奁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将胭脂打落,骂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怕是改不过来了!”黛玉冷笑道,黛玉对宝玉诸多习惯都非常不满,尤其是那种混在内闱的做法。虽然自己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对古代的男女大防有些嗤之以鼻,但是宝玉这种只爱跟姑娘一起玩的做法还是让自己受不了。如若现代还有宝玉这样的人,不仅男生会耻笑为“娘娘腔”,女生怕也不会喜欢的。虽然黛玉穿越前也有个是gay的闺密,但是那个gay比宝玉有担待多了,宝玉压根就一“富二代”。一想到这,黛玉内心对宝玉的排斥又多了几分。史湘云瞧见黛玉一脸厌恶的样子,以为宝玉的做法惹到黛玉,但有不晓得该如何劝解,只得默默地摇摇头。只是那宝玉还浑然不觉,依旧在葳蕤苑里叫着妹妹长妹妹短的。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葳蕤苑,看见这般光景,知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道:“宝兄弟可是又去葳蕤苑了?”袭人含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宝钗听说,心中略有不满,这宝玉去葳蕤苑是老太太允了的,那黛玉为避嫌将几个外姓姐妹都找了过去陪说话,未想到这贾府还是有人说三道四。宝钗心中冷笑几声,自是信了黛玉的话几分。但嘴上却淡淡道:“几个姐妹都是知礼的,况且也是老太太允了的。”那袭人却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果然如林妹妹所说,这丫头的心怕是不小。”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宝钗家中也是有哥哥的,也从母亲那晓得了哥儿的房中从会有那么一两个较大的丫鬟,这些个丫鬟就是教哥儿人事的。若是丫鬟伺候的好,待哥儿大婚之后,少不得会给一个侍妾的地位。只是与袭人的闲话之中,宝钗却是觉得这个袭人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侍妾的地位,怕是心中想的可是二房姨太太的位置。宝钗心中暗笑道,就算是二房,这贾宝玉的二房怕起码也是个小户人家的庶女,怎么可能让个丫鬟上去?就算要扶丫鬟,怕是太太心中想的也是自己的家生子吧?一时宝玉来了,宝钗见袭人露出试探的表情,宝钗少不得暗自冷笑一声方出去。宝玉便问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袭人晓得宝钗是个知道分寸的,便暗自愿意帮宝钗一把,故而宝玉问一声不答。再问时,便道:“你问我么?我那里知道你们的原故。”宝玉听了这话,见她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便以为袭人是吃了宝钗干醋。这宝玉虽然糊里糊涂跟袭人晓了人事,但心里还是视她不同,便笑道:“怎么动了真气?”袭人冷笑道:“我那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别再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伏侍你,再别来支使我。我仍旧还伏侍老太太去。”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禁不住赶来劝慰。那袭人只管合了眼不理。宝玉无了主意,因见麝月进来,便问道:“你姐姐怎么了?”麝月道:“我知道么?问你自己便明白了。”宝玉听说,呆了一回,自觉无趣,便起身叹道:“不理我罢,我也睡去。”说着,便起身下炕,到自己床上歪下。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微微的打鼾,料他睡着,便起身拿一领斗蓬来,替他刚压上。只听“忽”的一声,宝玉便掀过去,也仍合目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