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是在担心自己吧?”宝嘉意有所指地问。
李答风哑口无言。
“本公主行事没有条例,只要心情好,想破几次破几次。”宝嘉将元宵送入口中,自顾自吃起来,再不看他一眼。
姜稚衣瞅瞅两人,收敛了一丝与元策的卿卿我我。
眼看宝嘉将一碗元宵连团子带汤水吃得精光,李答风沉出一口气,低头吃起自己这碗。
不等他吃完,宝嘉已经摆出不再奉陪的姿态,起身衝姜稚衣招了招手:“不是说想做花灯吗?走,阿姊陪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了席。
元策趁夜出去办事,上房留给宝嘉和姜稚衣姊妹两人同住。
用完晚膳,李答风在浴房沐过浴,洗去赶路一日的风尘仆仆,途经廊子时透过上房半开的窗子看见里头烛火荧荧,宝嘉和姜稚衣正专心致志编着花灯,两人有说有笑,皆是看也没往外看一眼。
李答风脚下顿了片刻,转头独自走进偏房,点亮灯烛,坐在窗前可以看到整间院子的位子,拿了卷医书打发时辰。
长夜漫漫,时不时有风拂过,沙沙吹动书卷的页尾,李答风手握书脊,每次风起便抬头朝上房看去一眼。
看屋里的人好的花灯挂起来。
看一桶桶沐浴用的热水往里送。
看谷雨阖上窗子,屋里一多半烛火熄灭,整间上房陷入寂静的沉睡。
李答风低下头去,从一个时辰前便停在那里的书页继续往下看。
看了几页,忽然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哒声,一抬起头,见是上房房门被人从里推开,一道乌发披散的身影走了出来。
李答风一眼认出了人,握在书脊上的手微微收紧,却看宝嘉只是拢着披氅坐在了廊下,并没有朝他这里来的意思。
有七年多没见过她乌发披散,随意拢衣的模样了。
当年他去她宫里,她有时午睡起来懒得梳妆,便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身为外男,又是臣子,自然不宜见公主这般闺中模样,便与她说,等婢女伺候公主梳妆好,微臣再进来。
她说这样不好吗?他说不好。
她又仔细追问,是不好看,还是不好?
他看着她云鬟雾鬓,娇艳面庞的模样,实在不可违心,只能说——不好。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笑起来说,那就不梳妆了。
李答风将神思从回忆里抽离,视线也落回到眼前。
廊灯下,宝嘉的脸一半被朦胧的微光照亮,一半隐没在阴影里,安安静静坐着,正仰头望着驿站正门的方向。
李答风可能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没想错的话,她应该在看那盏红灯笼。那盏他方才来到这间驿站时,也看出神过的红灯笼。
偏是这临别夜,偏是有情人的佳节,偏是一盏失信的红灯笼。
李答风一动不动望着宝嘉,直到凉风拂过,吹起她乌发,看见她拢了拢披氅。
他合拢书,回头拎起一隻袖炉,用指腹试了试温,起身走了出去。
宝嘉听见脚步声,抬眼朝他看来,眼看着他慢慢走近,却没有说话。
李答风走到她跟前,将袖炉递给她,也没开口说什么。
宝嘉接过袖炉捧在手里,暖了会儿手,见他还干站在一旁,掀眼道:“还有事?”
“如果公主睡不着,我可以陪公主聊会儿天。”
“聊什么?我与李先生近来聊天,好像没有一次愉快收场吧。”
“那我陪公主坐会儿吧。”李答风在宝嘉身边坐下来。
“知道如果换作我的门客,这时候会说什么吗?”
“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