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最后一排新添的两张书案,众人回过眼,头碰头地,展开了第十三回合激烈却小声的讨论。
最后一排,姜稚衣身后是墙,左边是窗,右边和身前各垂了一面珠帘,两耳不闻帘外事地端坐在书案前,捏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
古有皇太后垂帘听政,今有永盈郡主垂帘听课。
这学堂本就是为一群精贵人所设,雕梁画栋,窗明几净,倒也不至于委屈着她,为她单独辟出的这个角落虽狭小了些,不过五脏俱全——
书案、熏炉、袖炉、茶具、笔墨纸砚等一应物件都是最好的,谷雨也在一旁作书童打扮伺候她,姜稚衣对此尚算满意,就算稍微有些不满,一转头,看见右手边珠帘外的情郎,也都平息下去了。
元策离她约莫不到一丈,正闭目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什么,从方才进门起便一直是这副生人勿近,心情不佳的模样。
此时还不到上课时辰,姜稚衣刚想拨开珠帘叫他一声,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忽然走了进来。
前排一众人像看见地狱修罗,齐声一阵呜呼:“完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姜稚衣问谷雨。
谷雨说这就去问问,不等起身,前座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这位是天字斋的武教头,姓冯,今日上午例行考校骑射,许多不擅此道之人想必本打算借故逃学——”
结果被姜稚衣要来的消息衝昏了头脑。
前座人主动解答,却端正目视前方,并没有转头看她,这纨绔成群的地方倒难得出现这样分寸有度的人。
姜稚衣:“那如我这般新来的也得参加?”
君子六艺之中,“御”在古时本是指御车,但在当世这门学问已无太大意义,所以便改良成了御马,骑射便是“御”与“射”两门学问的结合。
姜稚衣知道她不必参与其中任何一样考校,不过关心元策接下来的去向。
冯教头朝角落看过来一眼,带着武人硬邦邦的口吻道:“新来的在学堂自行温书,不必参加。”
姜稚衣心头刚一喜——
“这是为何?”前排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同窗,冯教头一向铁面无私,今日怎不一视同仁了?难不成是要包庇谁?”
姜稚衣认出了此人——
是她舅母娘家康乐伯府的嫡长子,钟伯勇。
她若没记错,此前被阿策哥哥打断腿的那些人里,就有这个钟伯勇的亲弟弟。
果不其然,钟伯勇朝元策勾了勾嘴角:“听闻沈小将军在战场上十步杀一人,百步可穿杨,应当不需要梁教头为你打掩护吧?”
姜稚衣皱了皱眉。
堂中一片鸦雀无声,十数道打量的眼神嗖嗖看向元策。
元策睁开眼,对上钟伯勇挑衅的目光,淡淡起身,朝外比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