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拧劲”一路顶着馍筐而来,一进赵家门就高声吆喝着要买豆腐。喜英见是自家兄弟,以为又是来占便宜的,便没好气地问道:“你咋又来了?”
“姐,这回俺可不是来蹭饭吃的,别把人看扁了,告诉你,你睁大眼睛瞧好了,俺今天带了钱,是来买豆腐的,馍筐就是证明。”“二拧劲”说着将馍筐和钱在喜英面前晃了晃,又瞪了她一眼,接着将馍筐递给王永河说,“二叔,快给俺称五毛钱豆腐,俺有急事,等不得。”
“买豆腐,咱家里不是刚买了豆腐吗?”喜英心中疑惑,拦住王永河说:“二叔等等,我问清楚了再称也不迟,哎,兄弟说实话,给谁买豆腐?”
“凭啥告诉你,就不给你说。”“二拧劲”犯起犟来,头一扭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赵喜英抬手要打自家兄弟。“二拧劲”偏偏不躲不闪,反倒将头伸过来道:“你打,给你打,你打啊!”
“哎呀,你们姐弟俩,这是干嘛呢,不就是买点豆腐嘛,给,二小,拿去,叔不要钱了,快拿去吧!”王永河称好豆腐放在馍筐里。“二拧劲”端着就要走,却被喜英一把抓住,问道:“钱呢?”
“二叔说不要了,不给。”“二拧劲”挣扎着要走。喜英抓住他胳膊不放。谁知“二拧劲”一心想着听照泰爷爷讲故事,心急火燎,趴在姐姐手背上就咬了一口。喜英“哎哟”一声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二拧劲”咬了姐姐毫无惧色,扔了钱便走,头也不回。永河见喜英受了委屈,沉着脸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能张嘴就咬人啊!”
金海娘和几个姑娘连忙跑过来查看喜英的伤口,见出了血渍,皆惊得目瞪口呆:“这孩子是怎么了?下嘴这么狠。”
“都是俺娘给惯的。”喜英红了眼圈说道。王金海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熊玩意儿真是属疯狗的,咬人,欠揍啊!”
“瞎说啥,快给喜英上点白术粉包上,快去啊!”王永河瞪了儿子一眼。喜英忍住眼泪说:“二叔,没,没事,俺这兄弟就是这么拧劲。”
“叔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有点二虎,心硬,别往心里去,大了就好了。”王永河安慰了喜英几句,又回豆腐坊去做豆腐了。
且说“二拧劲”回到照泰家后,忙把装着豆腐的馍筐递给彩云。彩云接过馍筐,道了声谢,便告辞走了。“二拧劲”只顾着听鬼故事,根本没提咬人的事。谁知他刚听了一段惊悚的,心情还没缓过劲来,他爹赵西勤就气冲冲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抓住他就是“啪”地一巴掌。这家伙挨了打,心里清楚,愣是一声没吭。没等西勤扬手再打第二巴掌,他就像泥鳅一样,从西勤腋下钻出去跑了。
天黑后,赵西勤又来一趟寻儿子。云兰娘问明缘由后,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又想到他娘是个出了名的泼辣货,一旦找不到孩子也就麻烦了,后悔指派“二拧劲”去替彩云买豆腐,继而又把怨气全撒在老头子身上,嗔怪道:“死老头子,就你嘴贱,胡咧咧啥鬼呀怪的,要不招惹这些孩子,哪能出这事啊!”
“也怨我,要不是我把彩云拉过来说话就好了。”云兰也很后悔。照泰将眼珠子一瞪说:“你们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得罪人不说,也寻不到孩子。如今找人要紧,你们在家吧,我得去西勤家问问,看孩子找到没有。”
照泰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出了家门,淹没在初夜的风雪中了。他心想,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大不了,去生产队牛屋凑合一夜。饲养员照勋哥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二拧劲”这几个孩子,夜里经常在牛屋听人讲故事,天晚了,就埋在麦秸窝里凑合一宿。
赵西勤知道儿子经常夜不归宿,他跟照泰的想法一样,也以为德稳会在牛屋里凑合一夜,可他去了几次,将牛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儿子踪影,又派人将村里的柴禾垛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一家人这才慌了手脚,却没将事情报给队长,而是报到德福这里来了。
德福因崇高和照怀上午没走,三人吃着炒豆腐,又喝了二斤多白酒。听西勤叔和秀花婶过来,才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问道:“叔,婶,你们咋来了?”
“哎呀德福,你快起来吧,出大事了。”赵西勤说得有些着急。德福又问:“出啥事了?”
“恁二弟不见了。”
“好端端的,咋就不见了?”
“唉,这事怨我。”赵西勤正要说明原委。孙秀花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高声惊叫起来:“哎呦彩云,你家啥时候垒了这条火炕啊!”
“昨天刚盘的,婶婶你看,墙皮还没干透嘞!”彩云拍拍炕墙说。孙秀花啧啧称赞道:“嗯,冬天还是睡火炕好,这多暖和啊!”
“婶儿,这睡上去是真暖和,不信你摸摸。”彩云笑道。孙秀花听了,将手伸进褥子底下摸了摸,笑着说:“哎哟,热乎得很啊,不错不错,赶明儿俺家也要盘一个。怪不得我一进门,就看见东边那面墙没有了,原来是垒了火炕了。彩云,你拆了鸡窝,开春鸡去哪里嬎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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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嬎啥蛋,白养了几只老母鸡。”德福无意间插了一句,可彩云听了,感觉有些刺耳,脸立刻沉了下来,冷笑道:“母鸡不下蛋,明天我就杀吃了,省得你看了闹心。人家的老母鸡倒是能下蛋,说不定还能借窝下蛋嘞!”
“你看你,咱俩干啥来了?说正事,别跟着瞎搅和,还寻不寻儿子?”赵西勤觉得老婆扯得太远了,也听出了彩云话里有话。孙秀花受了丈夫和彩云的抢白,心里极不舒服,笑道:“彩云,这有孩子还不如没孩子,你看你和德福多省心。生儿子有啥用,整天能气死你。”
“哎哟哟,我的好婶子,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挖苦俺不能生养是吗?”彩云听了秀花婶的话,冷笑道,“你问恁家侄子,他有没有这本事。老爷们不下种儿,再好的庄稼地也长不出庄稼来。”
“哎哎,彩云,咱们说正事嘞,你看恁俩,一句接一句的,瞎说啥啊。叔,你接着说吧!”德福听了,有些不耐烦,害怕彩云再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来,臊了叔公。赵西勤已经被臊得面红耳热,听了德福的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德福听了,感觉这事好像与媳妇有关,便笑着责备道:“彩云啊,你买豆腐就买豆腐,跑到老篾匠家干啥去了?这大雪天,也不该让二兄弟替你去买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彩云刚听了秀花婶的话,本来气就不顺,又想起在照泰爷家听来的一些闲话,哪容得德福对她说三道四,便当着西勤两口子的面跟德福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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