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给房间点了根蜡烛,照亮了漆黑的房间,将迟隐蜷缩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叹气道,“今年雨实在太大,修路的人说来不了,先看看雨怎么样吧,路就只能明天来修了。你也别想了,暂时在这里住着,说不定明天醒来就能走了。”迟隐勉强笑笑,依言睡下。到了半夜时雨下得更大,电闪雷鸣,迟隐被惊醒,又听到隔壁女孩哭得凄惨,便下床去看,黑布隆冬的,她一脚踩进了水里。水已经到了膝盖,迟隐脑海中残存的睡意倏地没了。水已经这么深了?迟隐摸到桌子上的半根蜡烛,没有火点不着,只能徒劳握在手里。“迟小姐?”屋外有人喊。“大婶子,我在,”迟隐趟着水慢慢摸索到门口,开了门,屋外闪电不时劈下来,透过些微的光亮,迟隐瞧见堂屋内的水也已经到了膝盖深。“迟小姐,这雨看样子停不了啦,再下的话就得把屋淹了,一楼呆不下去了,上二楼来躲着吧。”大婶子很焦急,往年没见到这么大的雨,一时把她弄的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这山能不能挺住,可别发泥石流啊。”一句话说得迟隐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见过泥石流吞没村庄的场景,顷刻之间的事,村庄就埋没在淤泥下,逃都没法逃。“大婶,还有别的地方能躲吗?”迟隐声音听起来都在发抖。“没了,我们村人本来就少,也就是十几户,大多数还是平房,没别的地儿躲了。”上楼梯时,阿姨在前面点着蜡烛,她家姑娘跟在后面,迟隐在最后,扶着扶梯,听着一楼不断涌入哗啦啦的水声,真让人绝望。小姑娘的手冰凉凉的,刚才哭过还挂着泪珠,这会害怕得紧紧握住了迟隐的手。她母亲翻出唯一一张薄毯在空床上铺着,迟隐把小女孩抱上去,自己在空床边坐着。二楼点了一根昏黄的蜡烛,人影重重,瞧着可怖。迟隐在这时候,突然很想陆远。很想很想。手机没多少电了,迟隐没通知家里,不想让他们担心,但是……陆远。她想起他今天问她是喜欢西式还是中式。想了想,立刻给陆远去了电话。陆远这次是去参加一个老师傅儿子的婚礼,老师傅以前教过陆远技术,退休后,还和陆远保持联系。在婚宴上还遇到了不少熟人,陆远一高兴和人多喝了几杯。这婚礼布置得还算漂亮,布置着气球,扎成心形,红毯旁一溜花束摆着,真是浪漫又温馨。陆远问老师傅花了多少钱,老师傅嘴巴一抿,朝他比了四个手指头。陆远笑笑,“应该的,一辈子就娶一回,花多少都值得。”他生了一点心思,问迟隐喜欢哪样,还拍了几张照片过去。晚上陪众人闹完,陆远回了小旅馆。迟隐来电话时,陆远正在看球赛。“什么事。”陆远眼睛盯在电视屏幕上,现在是下半场最后十分钟,他心仪的球队就要获胜了。“陆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说。”“等我回去,我们就在一起吧。”陆远愣了下,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你说什么。”“我说,等我回去我们就在一起。”“真的?你现在在哪呢?”“嘟嘟……”电话骤然挂断。陆远皱眉,再打过去,迟隐手机关机了。“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他接着打了几次,都是通知关机的声音。陆远这才觉得不对劲,想起这两天b市天气那么糟糕,她们做记者的,肯定被派出采访了。陆远顾不上看球赛,调到b市的夜间新闻,画面上放着的正是山体发生了滑坡。陆远的心突突突地跳,咬着牙在网页上翻找电视台的号码。刚一找到,他立马播了过去,“我找你们电视台的迟隐,刚才她打电话突然就断了,你帮我查查她去了哪。”毕竟是关系到本台的记者,接线员不敢马虎,马上打电话向新闻部反应。宋薇早在接到迟隐的求救电话时,就打电话向公安民警反应,这回也正积极和那边联系。她以为打电话来的是迟隐的家人,想着自己和迟隐关系最好,就转接了电话。“您好,我是迟隐同事,她去了南坪村采访,现在南坪村交通断了,她被困住了,不过我们已经和警察联系。”“被困住了。”陆远紧紧皱着眉,反应过来后暴跳如雷,“你们台还有没有人性吗,下那么大的雨还派女人出去采访,男的是死绝了吗?”宋薇被吼得一愣,回过神来后陆远嘟的一声切了电话。想到迟隐现在的险境,宋薇眼泪直往下掉。陆远挂了电话后,立即从酒店出来奔向了车站,在网上查询高铁票,才知因为b市的暴雨,最新一趟去往b市的高铁晚了两个小时。在等待时,陆远在椅子上烦躁地揪着头发。旁边坐着慈善的大奶奶,看他如此燥郁,出言安慰,“不要着急,这时候晚点是常有的事,总会到的。”陆远苦笑着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后来他还打电话给陈海打听南坪村的消息。陈海一听,知道陆远赶不过来,当下打车去了南坪,可是道路阻断,司机到一半就不肯去了,而且半路上还拉起了警戒线,根本过不去。陆远沉沉吐出一口气,至少救援人员去了。两个小时后,高铁终于到站,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到了b市,是凌晨四点钟。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只是天空还乌云密布。陆远一下车就找出租车,结果人家一听是去南坪的,纷纷摇头拒绝。陆远不断加钱,司机坚定不去,“你要是去市里还好说,南坪那个地方,这两天那么大的雨早就淹了,我想去车子也开不动啊。”陆远手抖着麻木地往对方手里塞钱,这一夜,他都没阖眼,此刻眼底血丝,长期处于高度精神紧绷状态,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大哥,帮帮忙,我女朋友在那正等我,她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就帮帮忙吧,要多少钱我都给。”估计司机看他实在太可怜,长长叹了口气,“上车吧,我给你说,我只能把你送到公路,再远我进不去了。”司机师傅信守诺言,在进入南坪村的公路处把他放下,陆远下车时一脚踩进淤泥里,眼前的场景令他震惊。公路上都是厚重的淤泥,大树连根拔起,倒在路面上,前行的路都被阻断了。有救援人员在清理路面,陆远走上前问,“你们是去南坪村。”被问的人忙着锯树,头也不抬,“是是。”“同志,能带我进南坪村吗,我女朋友是电视台记者,被困在里边了。我力气大,能帮你们救人。”小警察立即摇头,“这不合规定,我们不能让群众冒险。”远处的梁绪自从陆远走来就注意到他了,听到他说的话,眼睛眯着,而后把陆远上下打量了一眼,皱眉问,“你说你女朋友是电视台记者。”被困住的唯一一个记者就是迟隐。梁绪垂眸,淡声道,“那你就跟着我们,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陆远不再说废话,撸起湿答答的袖子,一把撕掉碍事的裤腿,也投入了救援的工作。…………迟隐昨晚给陆远打电话,话说到一半手机就没电了,她在黑暗中苦笑着。大婶家的小孩此刻紧紧依偎着她,小手紧紧拉着她袖子,身子都在发抖,“姐姐,我们会有事吗?”“不会,”迟隐抚着她头,轻柔地安慰,“警察叔叔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小桃把头埋在她胸口不说话。后半夜时,雨就停了,但是大婶家房顶被暴雨冲破了,掉下来一块木桩,正砸在迟隐小腿上,疼得她几欲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