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恭维话,听得高力士心花怒放,仿若置身于云端之上,飘飘然不知所以。他脑袋一仰,如一只骄傲的公鸡,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酒水入喉,发出“哗哗”声响。“来,小杏子,给本公满上!”那侍女小杏子闻声而动,捧着大酒坛子,手法娴熟地倒满两碗酒,竟无半滴溢出,可见贵妃身边之人训练有素,这斟酒的技艺堪称一绝。
高力士端起一碗酒,转身走向小乔儿,脸上笑意盈盈:“江大娘子呀,本公与你夫君相识十载,堪称铁杆兄弟。你可知,在你未入京之前,本公烦闷之时,他总会不请自来,与我把酒言欢,倾诉心中烦恼。我老高虽学识浅薄,大字不识几个,但我对每个人皆心怀敬重,仿若对待神明菩萨一般,诚心供奉,只盼众人皆能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几碗酒下肚,高力士只觉酒意上头,说话愈发顺畅,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小乔儿几次欲开口,皆被他的话语堵了回去。高力士说得急了,酒水在喉咙中打转,竟打起嗝来:“在,在,在我老高的人生……之,之,之中,得,得得一知己,足,足,足矣,也,也!”小乔儿听的想笑,又不能笑出声来,只能干着急。
小乔儿端起一碗酒,轻声回道:“高爷,您可知奴家姓什么?”高力士微微一怔,脱口而出:“当然姓小呀,名乔儿嘛。”小乔儿险些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嘴,强抑笑意:亏大将军还与我夫君是十年知己呢,他常与高爷饮酒之时,竟从未提及他老家有个未婚妻之事吗?
高力士被问得一头雾水,脑袋好似上了发条的木偶,急速转动,拼命回想:她叫什么来着……?每日求见本公之人成百上千,这般小事,我怎会记得?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抬手猛拍脑袋:“有了!江大娘子啊,你可不知江大人中状元后,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公务繁忙,那些年是何等艰辛。你为何迟迟不来京城?”小乔儿微微皱眉,眼中含泪:“我千里寻夫至京城,却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如不是太子爷好心收留,恐早已饿死街头。而他却成了陈世美了……对不?状元郎可是抱了美人归,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您可知,天宝四载,在那《端午花萼相辉楼宴群臣》歌舞诗书画盛会上,胡姬的表演,可是立了功的啊!这胡姬美人是贵妃娘娘赐了婚的,江大人怎敢抗旨呢?”
小乔儿顿了顿,又问道:“江大人若心中有我,怎会与胡姬同房?您说小夷蝉是我亲生,可这并非事实。高爷莫要笑话,我虽寻到相公,却发现他身边已有他人,他违背了当年我们在土地庙发的誓言,我当时真有死的心。所以我一直不许他靠近我。”高力士听了,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大娘子若不说,本公当真不知。唉,方才皇帝还命御医为你诊治不育之症,且下令近三个月不许江大人与二夫人同房。嘿嘿,不日,大娘子一家人便要随江太傅出征,此去生死难料。大娘子还需想开些,趁此机会,放下误会和女人的矜持,主动亲近江大人,为江大人留下血脉,才是正理呢!”
小乔儿听闻高公公这一席话,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激动不已。她心中暗自懊悔:原来是我错怪了相公。往昔与相公青梅竹马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五岁起便在一起诵读诗书,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一起偷橘子、撒尿和泥,两小无猜,情比金坚。怎就因这误会,成了如今这般局面?真是糊涂啊,竟耽误了为相公传宗接代之大事。
人在落寞之时,仿若陷入无尽黑暗,对世界、命运皆充满怀疑,消沉萎靡。而一旦有了希望之光,信心便如破土春笋,迅速生长。小乔儿此刻便是如此,她端起酒碗,目光坚定:“来,高爷,小女子敬您一杯(小乔儿因寸功未立,一直未有国夫人封号,只可称小女子)。”言罢,一饮而尽,酒水入腹,似一团火焰燃烧。
高力士依皇帝吩咐,借敬酒为由,欲与诸女搭话,引开其注意,以利皇帝与江大人密谈。他原以为江大娘子温婉娴静、端庄淑雅,饮酒必定矜持,“此女瞧着模样柔弱,定是不胜酒力,我略敬些许,意思意思便罢。”岂料此女端起酒碗,竟是极为豪爽,一饮而尽,全无扭捏之态。高力士见状,心下暗呼不妙,“这可如何是好?本想随意应付,现下却骑虎难下。”然箭在弦上,已无转圜余地。他只得一咬牙,脖子一梗,伴随着咕噜一声响,将满满一碗酒强咽入腹。只觉那酒液辛辣,如一条火线直落腹中,烧得他五内俱热。高力士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千万不能露馅,不然陛下那边可不好交代。”可心中却在叫苦不迭,只盼着这酒劲莫要上头太快,误了皇帝交代之事。
大阿娘,蝉儿头昏,想睡觉觉啦。小乔儿看着小夷蝉那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她轻声嗔怪道:“这胡姬也真是,好似那被歌舞勾了魂儿的夜莺,只晓得与杨贵妃谈论那些靡靡之音,全然不顾自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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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李隆基本就被这无休无止的闲扯弄得心烦意乱,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此刻见小夷蝉困乏,如获大赦般忙道:“高大将军,快备马车先送江大娘子她们回府。”江浩然见胡姬对孩子的困意毫无察觉,仿若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纹丝不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低声催促:“胡姬,送孩子回去吧!”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翠色罗裙的侍女,身姿轻盈若轻燕翩跹,悄然无声地飘然而至贵妃娘娘身前。她面容恬静,眉眼低垂,盈盈福了一福,启齿道:“贵妃娘娘,韩国夫人差人来请娘娘前往府上一叙。”杨贵妃下意识地举目四望,只见这雕梁画栋的宫殿之中,周遭女眷皆已散去,空旷寂寥,竟无一人与她言语。她只觉自己仿若独自行至断桥的孤客,满心寂寞彷徨,正苦苦寻觅去处之时,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恰似天赐浮舟,令她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杨贵妃款摆莲步,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般移至唐玄宗李隆基皇帝面前。朱唇轻启,声若流莺婉转:“圣上,臣妾欲往姐姐家小坐片刻。”李隆基正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落在手中的奏章之上,听闻此言,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倦意与宠溺,颔首道:“嗯,去吧,晚间且先安歇,不必候朕,今夜朕要与江太傅彻夜议事。”言罢,又低下头去,沉浸于朝政之事。杨贵妃轻应一声,施了一礼,便带着侍女缓缓离去,那背影在宫殿的光影交错中,渐行渐远,似带着一丝解脱,又似藏着一抹幽思。
回府途中,小乔儿听闻韩国夫人相邀杨贵妃之事。这韩国夫人,乃是杨贵妃的三姐,生得面若桃花,身如弱柳,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好似那最耀眼的明珠,她的府邸常常宾客盈门,众人皆以能踏入其门为荣。她与杨贵妃姐妹情深,犹如并蒂莲花,相互映衬。其为人处世极为圆滑,在社交场上左右逢源,恰似那穿梭花丛的彩蝶,所到之处,皆留芬芳。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魔力,能让人为之倾倒,又似那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人心。
且说小乔儿领着小夷蝉回府,彼时,夜幕已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个天地。繁星闪烁,似镶嵌在绸缎上的宝石,散发着清冷而柔和的光辉,为她们照亮归家的小径。坐在马车上她带着几分急切,那模样恰似一位忠心耿耿护送稀世珍宝归巢的坚毅卫士,神色间写满了郑重与关切。一路上,微风轻轻拂过,路旁的花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似在低声细语。回到状元府上,小乔儿一面有条不紊地指挥丫鬟们,那清脆的嗓音犹如灵动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快去准备热水,把床铺得松软些。”一面又温柔如水地轻哄着小夷蝉:“蝉儿乖,莫要害怕,咱们马上就能在温暖舒适的窝里尽情休憩,把所有的疲惫都抛却。”小夷蝉此时已困意朦胧,迷迷糊糊地应着,脑袋如风中那轻摇的嫩荷,一点一点,带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小乔儿则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如同轻柔的月光洒落在小夷蝉身上,满是慈爱与怜惜,宛如一位守护着世间独一无二稀世珍宝的灵动精灵,在这静谧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的时光里,默默地守护着这一方甜美的梦境,仿佛只要她在,便能为小夷蝉阻挡一切外界的纷扰与惊扰。
夜幕如墨,深沉地笼罩着江府。小夷蝉已在睡梦中沉醉,而小乔儿却被高力士那不经意的提醒搅得心烦意乱。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那弯弯的月牙儿,思绪仿若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在儿时的回忆小径上。
小时候,每至夜晚,黑暗便如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她,令她满心惶恐。唯有紧紧抱住小江哥那温暖的身躯,仿佛才能在那无尽的恐惧中寻得一方安宁的港湾。此刻,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不禁暗自嗔怪自己:都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竟还如此眷恋儿时的依赖,真是不知羞。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耳朵也似被火灼烧,滚烫发热;芳心恰似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难以平静。她只觉全身燥热难耐,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急切地渴盼着夫君能即刻回府,共赴那甜蜜的圆房之约。
时光缓缓流逝,她在煎熬中苦苦等待,直等到三更天的梆子敲响,公鸡也开始了第一声啼鸣,却仍不见夫君那熟悉的身影。她满心哀怨地想着,今晚本应像儿时那般,再次依偎在小江哥温暖的怀中,安然甜睡。可如今,自己已出落得妩媚动人,与儿时那懵懂无知的孩童模样截然不同,本应是良辰美景,却因一场误会,生生将自己困于这孤寂的空闺之中,仿若守着一座冰冷的坟墓,活脱脱成了一个被人怜悯的活寡妇,这一切,皆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啊。
她的思绪愈发迷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夫君那健硕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心中暗自揣测,这般情景与儿时的相拥而眠究竟会有何不同?又会是怎样一番令人心醉神迷的滋味呢?想着想着,她竟不自觉地哧哧一笑,心中暗道:那书呆子夫君,平日里总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怎会主动呢?可他又怎会与那小狐狸有了孩子呢?女人啊,一旦心心念念着与夫君在床笫间的缠绵之事,便似陷入了一片迷雾森林,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缠绕,满心都在思量着如何以各种迷人的姿势讨得夫君的欢心。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体内的欲火愈发炽热,仿若即将喷发的火山,也渐渐有了缓缓涌动。她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顿觉羞涩难当,怎会如此?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唤丫鬟前来打水,只得强自镇定,起身匆匆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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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中,她亲手放了一桶温热的水,袅袅热气如轻纱般升腾而起。她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那如羊脂玉般洁白的肌肤在朦胧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她轻抬玉足,踏入水中,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她的身躯,似温柔的情人在轻抚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轻轻揉搓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洗去一身的酒气,还有那不净之物,心中默默念着:唯有这洁白干净的玉体,才配得上服侍相公啊。小乔儿浸泡在温水中,思绪却仍如脱缰的飞鸟,越想越觉美妙,春心愈发荡漾难收。
然而,公鸡已啼叫了第二遍,那死相公却依旧不见归来。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相公去了胡姬那里?这念头一起,仿若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她心中那团炽热的火焰。她顿时收起了满心的旖旎遐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不行,绝不能这般傻等下去,我定要去胡姬房里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