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娘哭出很多泪的时候,也不都是演戏。
我外祖父伸手,接过她一滴滚烫的泪,像珍宝一样握在手心,他眼里都是慈爱,又做回了那个宠女如掌珠的父亲。
我外祖父摸着我娘的鬓角,不无骄傲地说:
&ldo;老四啊,我知道你一定会赢的。我有四个子女,老大行事老辣,却甘为臣子,老三进退有度,却止于家宅,老五呢,又太激进,过刚易折……&rdo;
我娘说:&ldo;我只是运气好,不抓住可惜了。&rdo;
我外祖父闻言握紧我娘的手,眼中迸发精光,忽而激动万分,像一头吃素多年乍然看见荤|腥的狼。
我外祖父笑出了真正的野心,他说‐
&ldo;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四,你是最懂为父的。&rdo;
我外祖父做了两朝权臣,亲手将一任帝王送上皇位,对于出一位真正来自行氏的帝王,怎么可能真的没想法?
高风亮节是一种境界,是一种但凡有可能,正常人都不会屈就的境界。
父女俩互通了野心,又开始分析朝野形势,以及一切阻我为帝的可能。
好不容易说完了正事,天色已晚,我娘也给外祖父用了汤药,见他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便劝他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外祖父非常慈爱地说好,我娘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正欲出门,他却喊住我娘,让她把大舅叫过来。
外祖父对待我大舅,就没有对我娘那么温柔了。
我大舅刚一进来,就险些被外祖父劈头扔来的茶盏砸着。
外祖父此时早已自己坐起来,眼神非常非常犀利地盯着大舅。
我大舅忽然就心虚了,笨嘴拙舌掰扯了几句,说父亲千万别动怒,儿子有错自罚还不行吗?
外祖父说,听说你在岳阳楼和一个歌姬来往甚密。
我大舅心下暗惊,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口气非常非常轻松,&ldo;不过是同僚聚会,逢场作戏罢了。&rdo;
外祖父说,&ldo;为父不巧也听过那歌姬唱曲,怎么听,怎么听,怎么听……怎么像一个人呢?&rdo;
那三个&ldo;怎么听&rdo;就像三二一倒数,愈发接近不堪一击的真相。
外祖父每说一次&ldo;怎么听&rdo;,我大舅的心跳加快一次,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煎熬。
直到外祖父终于非常非常阴沉地戏谑道:
&ldo;子元,你说像谁呢?&rdo;
我大舅不愧是经过大场面的,到了现在还能保持面上的淡定,他依然打哈哈,非常非常不正经。
&ldo;不过一歌姬耳,难道父亲也喜欢?&rdo;
外祖父气得赏了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