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瞧着皱紧了眉,跟着才又转回话端来道:&ldo;我虽然并不大懂送给郡主的贺礼,该送些什么,礼共几样、规格又如何,但也晓得各王府的礼制定还是一样的。胡管家既然说这是旧例,则烦请胡管家派人去四王爷府上也讨一张礼单来,我一看便知。&rdo;
话毕,她又轻轻地别了胡管家一眼。
胡管家一时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一句答复梗在喉间,硬是卡了半晌方才憋出了声,只是虽然还是辩驳的话,却已经没了什么底气。他半低着头,小声道了一句:&ldo;这些事情,王爷一向是不过问的……&rdo;
&ldo;胡管家的意思,是嫌我如今多管闲事了?&rdo;
&ldo;没有没有,老奴不敢……&rdo;
阿慈便正色道:&ldo;过去王爷只因公务繁忙,才将这些事情交给了胡管家,可王爷不过问,却并非代表这些事情无关紧要。如今我已入了王府,此等内务我自然是要操持的。王爷在时理当如此,王爷现今虽不在了,但规矩还在,我也一样要替王爷打理好这端王府。胡管家,这就派人去讨礼单吧。&rdo;
一时间,胡管家的面上也不知怎的,竟有些发虚。
他听见阿慈又催了一道,这才赶忙改口赔笑道:&ldo;老奴知道了。王妃娘娘若是嫌少,老奴这就着人再去库房里取,多添上几样礼便是了,实在不必再往四爷府上去添麻烦的。&rdo;
他一会儿一副态度,这般做派被阿慈瞧在眼里,阿慈的心中登时就觉有些怪异。这胡管家如此寻遍了借口推诿,倒像是害怕她发现什么似的。
于是阿慈没有善罢甘休,又同他道:&ldo;若要自己添也可以,但也烦请胡管家将礼单和库存簿子拿来,我亲自拣几样添上去,亦算是我对南平郡主的一点心意罢。&rdo;
&ldo;是。&rdo;胡管家应了一声就要去拿。
&ldo;还有,&rdo;阿慈在他才转身时又喊住了他,&ldo;还请胡管家去取库存簿子时,将库房的出纳账簿也一并取来,我好对着看一看。&rdo;
此话一出,阿慈见到胡管家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
端王府的正厅中,阿慈坐在主位上,一手拿着礼单,一手则撑在一旁的小几上头,正在看账。胡管家揣手立在一旁,面上显然有些惶恐不安,一对眼珠子在眼眶里里左左右右地晃了好几趟,又时不时抬起眼来觑阿慈一眼。
阿慈没有瞧他,只顾自翻着那本出纳账簿。只是她翻着翻着,却渐渐翻出了一点不对。
阿慈发现,礼单和她适才在院中所见到的礼是对得上的,然而礼单和库房的出纳账簿却对不上。账簿上记载,这一日,一共被领走了九样东西,除了方才礼单上头写的那些以外,应当还有一对金杯,两匹云锦,一只黄花梨木妆奁,和一套金银首饰。
她照着礼单又仔仔细细地校了两遍,确定就是少了这几样东西。
阿慈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一个念头,竟查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慈的脸,霎时间就垮下来了。她突然放下礼单,猛地一拍案:&ldo;胡管家!这是怎么一回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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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胡管家原来并不知晓阿慈会看账,突然被这么一喝,二话不说先&ldo;咚&rdo;地一下跪到了地上,又连连磕头道:&ldo;老奴该死,娘娘饶命。&rdo;
&ldo;你说贺礼是你备的,&rdo;阿慈怒上心来,蜷起两根指头又重重地往几面上叩了几下,&ldo;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从库房里领出后就消失不见的四样礼,都去了哪里!&rdo;
她说话时,一双杏眼瞪得仿佛要喷火,话声也一改平日里的细弱,重重几句掷地有声。
屋子里的下人们都见惯了她平素温柔娴静的样子,从未见过她这般怒容,登时也被吓着了,一时间纷纷敛容屏气,一声也不敢出。
胡管家就跪在地上,止不住地磕头,边磕边道:&ldo;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这原本是在老奴手底下做事情的福来,一时鬼迷心窍贪了几样,老奴今日一早也已发觉了的,只是还未收拾他,不想娘娘却先来了。福来!你还不赶紧的过来磕头,向娘娘认罪!&rdo;
他说着又朝后头大喊一声。
随他话音落,堪堪也从后面跑出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厮,一下就跪到阿慈跟前,痛哭流涕,求阿慈饶命开恩。
可阿慈见到这福来,立时又锁紧了眉。
眼前这小厮,戴一顶小帽,穿着王府里下等仆役的素布直裰,腰间系一根麻绳,身量虽瘦小,但一双眼睛倒很机灵。
只是他模样儿瞧着还是一个伶俐的毛头小儿,手脚却已经这样不干净了。
阿慈想,他一个小孩子,就算秉性坏一些,但偷起东西来,也断不敢这样放肆,一拿便将贺礼的一小半全都拿了去。他能如此肆意妄为,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的。可是,要说起这唆使之人……
她想着,又看了一眼正与福来跪在一处的胡管家。胡管家这会子也不磕头了,就跪在一旁骂起他来,但与其说是骂,话里倒更像是在给自己脱罪。
阿慈听了片刻,忽然间才又意识到,这胡管家虽然面上看去老实巴交的,办事情也麻利,然而里子却是老谋深算得很。
他这一通骂,抢在阿慈跟前先替她教训了人,眨眼就将自己的立场调了个个,成了阿慈这一头的了。他自己则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撇得干干净净。如今又没有证据再指到他的身上去,真要治他,至多也就是个管教不严的罪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