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忙道:“我怕你心里委屈,不愿意嫁给我。”
凤姐儿便不说话了。
贾琏急道:“好妹妹,你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凤姐儿啐道:“你有什么?你但凡有一针一线,莫不是家族所有。”
贾琏道:“我知道我从前荒唐,妹妹很是瞧我不上,只是那时,我并没有想到能娶妹妹为妻……”
凤姐儿气道:“难不成你还挺委屈?”
贾琏忙起身作揖:“妹妹别冤枉我,我哪是为自己委屈,是为你委屈呢。你这样好,我哪里还能委屈。
皇天后土为证,我日后定好好待你,若再向从前那般,叫我嘴角生疮,眼底流脓,额头长癞痢……”
凤姐儿听得眼角抽搐,忙打断道:“快别说了,听得人一会子饭都吃不下了。”
贾琏笑道:“不说毒些,怕你不信我。”
凤姐儿道:“你不用发这些誓,我本也不信这个。这会子说得好,往后却不一定呢,我得自己看才行。”
贾琏登时大喜,道:“你放心。”
一时平儿过来,先给贾琏行礼,又道:“太太请您前院瞧瞧可还缺什么不缺。”
贾琏方依依不舍地走了。
凤姐儿呆坐在石凳上,眼睛也不知盯着哪里,好半晌没动弹。平儿小声叫道:“姑娘?姑娘?”
凤姐儿长叹道:“这一回可真是得听天由命了。”
平儿笑道:“姑娘怎么倒灰心起来了,我看姑爷眼里心里都是您呢。”
凤姐儿啐道:“他是你哪门子姑爷,还早呢,这就被收服了。”
贾琏才到时,张氏对他淡淡的,福哥儿更是恨不得跟他打一架才好,没过几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一家子倒都被他收服了。
凤姐儿倒也想开了,他既能如此,自是因看重自己,日子都是人过的,往后如何,自得尽力了才是。
自赐婚后,凤姐儿便觉日子似流水一般哗哗往前淌。
她的嫁妆原是自小儿张氏便攒起来的,又逢遇上阿丹,这一两年间银钱挣了不少,王子胜和张氏深恐她委屈了,四处淘换好东西给她,上至田庄铺子,下到痰盂马桶,无所不包。
凤姐儿第一次见张氏拟的嫁妆单子唬了一跳,忙拦道:“用不了这许多,没得为了嫁个闺女,一家子都过不下去了。这很够了,那些田产铺子的,到时候隔得远了,也不大好管,依我看,都留给福哥儿罢。”
张氏笑道:“人家闺女都是怕少了,你倒好,还嫌多。放心吧,家里一年好过一年,你爹说阿丹那里有意再买几条船呢,福哥儿还小,到他那时候,早又攒起来了。”
凤姐儿道:“那也不用这许多,我知道爹娘是怕我委屈,给我长脸的意思,只是长脸也不在这上头。我不扒拉婆家的东西给娘家就罢了,还把娘家给搬到婆家去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张氏笑骂道:“快些离了我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的!照你这么说,咱家就干脆连嫁妆也不陪送才好。”
凤姐儿挽着张氏的胳膊笑道:“我看这样好!”
张氏便不理她,仍低头理单子。
王子胜这一年升了知府,一家人跟着搬到了杭州,杭明两地离得近,风俗气候都相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福哥儿原就在杭州的书院念书,这会子离家倒更近些。
张氏夫婿得力,儿子上进,真是除了爱女远嫁再没什么不好的了。就是凤姐儿出嫁,那也是嫁到京都,如今是离得远些,过几年王子胜必是还要调回京里去的,那时一家子也就又团圆了。
既无心事,张氏面上便越发好看,眼看着也是不惑之年了,竟与比双十少妇也差不了许多。杭州一地王子胜官职已是上数,那往来妇人莫不奉承张氏,道她堪比二八少女,又争相与她请教保养之术。
张氏皆笑着招待,也与众夫人互相吹捧讨教一番。日子过得颇有滋味。
这日送走宾客,张氏捶着腰坐下,初霞挺着个肚子忙上来扶她,张氏忙道:“早叫你家去歇着,你偏不,如今挺着老大个肚子,看得我胆战心惊的。”
初霞笑道:“太太如今愈发嫌我了,赵妈妈如今已经歇着了,晚霞又嫁出去了,下头那些小丫头们我也不大放心,好歹再带带她们。”
张氏道:“你婆婆回头埋怨我这个当主子的不体恤。”
初霞道:“我婆婆还嘱咐我好好当差呢,说领了主子的恩典,也没个能回报的。”
张氏笑道:“原想着你那些姐妹们都是聘出去的,叫你也聘出去好,谁知竟入了你那婆婆的眼,三番四次地来求。我见她心诚方才允了,若对你不好,只管来说。”
初霞也笑道:“如今家里都是我说了算呢,公公婆婆都是老实人,我们那口子也是忠厚的。太太当日特地为我筹划了又筹划,我要还过不好,如何对得住主子费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