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都是如此。周聿南上高一时,会对这种场景感到惊讶与羡慕,两年过后,当这件事落在自己头上时,他却有些异样的冷静。和周聿南不同,李滉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对此既感到好奇,又觉得神经深处的某一点在微微刺痛,好像这件发生在其他情侣之间的事,也正在他身上发生着。
他悄悄勾住周聿南的手,两个人往小径的深处走。李滉在读周聿南的眼神。周聿南不说话时,是座静美的大理石雕塑,又冰冷又纯净,李滉只觉得周聿南的好看,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他渴望的所有美,是无法被复制也无法被取代的。
李滉拉着周聿南在花坛边沿坐下,依恋地靠在他的肩头。这是他惯用的撒娇动作,从十岁起,他就这么跟周聿南撒娇。
“以后去了B市,每天都要给我发短信。”
李滉对周聿南说。
“不发难道你能飞来B市揍我?”
周聿南难得地开了次玩笑。
李滉嘴角微撇,捏着周聿南指尖的手使了点劲,留下两道血色。周聿南想甩脱李滉的手,李滉却迅疾地抓住周聿南,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胸前。
“不发我就天天给你打骚扰电话,让你没法上课。”
周聿南扑哧一笑,被李滉话语里的那股认真劲逗坏了,戏谑道:“你这是性骚扰你知道不?”
李滉木头木脑,但好歹知道性骚扰不是个好词,抢白道:“这怎么能叫性骚扰?我又没……”
李滉想说“动手动脚”,但这个词似乎带着些狎昵感,非君子之言,转而道:“一天一条短信可以吧?和你每天背单词一样。”说着,李滉要去挠周聿南的胳肢窝,用软刑逼他就范。周聿南东躲西躲,被李滉闹得哭笑不得,李滉两臂挓挲,夹住要逃的周聿南,像倒拔柳树的鲁智深似的,鲁莽又笨拙,周聿南变成任他摆弄的树,边笑边推他。
“你是五岁小孩吗?”周聿南总算抓住李滉作怪的手,拉到身前,制住了,不让李滉再瞎挠。
可周聿南的力气哪比得上从小爱上蹿下跳的李滉?李滉翻手牢牢握住周聿南的手腕,掰到周聿南身后,反将他一军。周聿南挣扎几下,发现李滉抓得实在太紧,便慢慢安静下来,变成了老实的兔子。
“可以吧?可以吧?”
李滉追问道。
周聿南无奈又好笑,感觉自己凭空幼稚了好几岁,而且这幼稚还不能随意矫正,不然就不顺李滉的心意了,他笑笑,道:“好好,我保证。”
***
翌日,早上两场考试刚结束,周秉夹就着个公文包来了市一。往年考场全封闭,不允许家长入校,周聿南不知道周秉是认识了学校的哪路子领导,他光明正大地钻进小门,像个刚从外地考察归来的校领导,穿着身深黑色西服,领着周聿南在食堂边角的位置上坐下。
周聿南以为周秉会直切主题,问他上午发挥如何,但周秉闭口不谈考试的事,只问他假期打算去哪玩,说方明玉希望周聿南去她那儿住几个月,问周聿南愿不愿意。
周聿南很久没从周秉口中听到方明玉的讯息。方明玉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即使独居,也能把生活张罗得有声有色。周聿南十二岁前的记忆,变成一团洇过水的纸糊,死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而记忆一死,感情也随之死了,六年,让方明玉变成了他记忆深处的杂芜。偶尔他会听周敏说起方明玉,那时的感觉,却像是周敏在说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女人。
“不去。”
周聿南不假思索道。
周秉早猜到周聿南会这么说。他像名取得短暂胜利的将军一样,面上露出个笑,又问周聿南想不想去西南或者东北。周聿南听他这么说,有一丝意外。周秉看过那些了?周聿南的房间里贴着一张三十来寸的中国地图,闲暇时,他会在上面圈出自己想去、或觉得名字有意思的城市,将它们放进未来的旅行计划中。
“Y市好……想去Y市吗?”
周聿南点点头。
“好,不过最近公司事多,我今天也是请了假才赶过来,估计订酒店的事你得自己去旅行社问问,到时你问好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卡里转钱。”
最后一场结束时,老夏让所有人收拾教室,这时人心早散了,愿意回来的人还不到一半。周聿南忙着擦黑板,洛磊却突然闯进教室内,拽着周聿南就往高一的教室冲,周聿南不明所以,边跑边喘:“怎么了?怎么了?”
“嗐!不知道李滉抽什么风,把一个同班同学打了!他刚被班主任抓去训!”
周聿南心头一震,脚步加快。高一的教学楼紧挨着高三,没一会儿,两人就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了办公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