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是靠这片龙鳞才活过来的?”青旸微微颔首:“我将一半元神放入了这片逆鳞中,你的羽毛保住我肉身不死,而龙鳞则保住我元神不灭。只是当时为了骗过心魔,才没有对你明说。”洛珝眼睛蓦地睁大。元神乃神仙最重要之物,与浑身血脉相连,要将一半元神生生分离,其痛楚无异于剥皮抽骨。“可是你那时候怎么知道自己会死?”“我当然不知道。”青旸握住他的手,语速柔和低缓:“但我当时被心魔所困,怕假以时日,自己会嗜杀成性。为以防万一,才先将元神分离出来。若有一日魔气当真不受我掌控,我便会在堕入魔道之前,亲手毁灭自己的神魂,再借龙鳞上那一半元神,回到你身旁。”洛珝红着眼睛瞪他,气愤又委屈:“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惹我伤心,好让我原谅你。”青旸轻叹一声:“我不是故意的,阿珝,我怎么忍心再让你难过。我将元神一分为二,那一半元神本是残缺不全的,只因你如今躯壳是如来手中菩提所化,对神魂有温养之效,我的元神才能渐渐恢复完整。”他不动神色地将二人距离拉得更近:“多亏你日日将那片龙鳞戴在身上,我才能又回到你身边。”洛珝注意力都在他的话里,没注意二人的亲密,问:“那你如今还有心魔吗?”“那魔物已经在那场大战中,和我的神魂一同消散了。”青旸手掌一翻,将那凝聚着凤族神魂的珠子放入他掌中,温声道:“等这些神魂被养好,凤族便能回来了。”那眼眸温润浅淡似春山,停在距他咫尺之遥,深深望着他:“阿珝,你可愿意再回到我身边?”洛珝静静看着眼前人,目光还有些怔然。面如白玉,上面横着刚才在踢打间被他挠出来的抓痕,而那双眼依旧温柔如一。年年月月,几离几合,里面永远映着他的倒影。洛珝闭上眼,将自己头一回完完整整地,连人带心交到了青旸怀里。--------------------大家是不是觉得如来有点圣父了,没办法他就是一尊大佛啊!(叹气)注:“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引自《涅槃经》原文:“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出自《地藏经》,文中有改动。正文完青旸回归后,容玉便自请退位。他生性散漫,只好摸鱼逗鸟,本就不想做什么天帝,正好乐得轻松。加之青旸是嫡长子,按礼法也本应他继承帝位,于是一切便都顺理成章,没遇到什么阻碍。登帝后,青旸不动声色,一点点清查出与螣蛇有勾连的内奸,无声无息便让他们消失了。至于从前对洛珝不善的道貌岸然之辈,轻则削官夺爵,发配荒野,重则贬至下界,入畜生道。白羽鸡也修得人身,从白羽鸡变成了白语机,还得了个昴日星官的职,满意的很,成日在洛珝跟前咯咯咯地说青旸好话。一月后,青旸处理完朝中事务,便去了前天帝所在的蓬莱仙岛。当日天帝得了儿子重生的消息,早想回天庭去看望,却被一道天降的结界封在蓬莱。直到今日,望着冠冕加身,浑身散发着帝位之威,比起从前那个温和内敛之人,如同脱胎换骨的青旸,天帝才如梦初醒。他迎上青旸眼瞳里冰冷的杀意,忽然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那张衰颓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血红双目中燃烧着癫狂的火焰:“不愧是朕的嫡子,韬光养晦,步步为营,只为了杀了为父的这一天!朕的天下交于你手,可保我龙族世代为帝,永世昌盛!”“杀了你?那岂非太便宜你了?”天际忽然飘来一道冷哼。天帝愕然抬头,只见金红光点四散如蝶,洛珝收敛羽翅,红衣翩然,落于青旸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他直视天帝,一字一句道:“你应该活着,在痛苦和悔恨中活着,受尽折磨,永世无法解脱。”“对了,你还没见过瑶瑶吧?忘了告诉你,瑶瑶是只凤凰,你龙族的帝位,日后怕是只能传与我凤族了。”“竖子敢尔!”天帝气得双目暴突,脸上青筋横生,肌肉拧结。他双掌凝起一团噼啪爆闪的金色雷电,霍然朝洛珝袭去。然而那雷电还未离开他手掌半寸,便被一道青光打了回去。紧接着,璀璨的金红色火雨从天而降,围成一个煌煌燃烧的火笼,将他困在其中。天帝急欲使术扑灭,下一刻,那火焰却化作千万颗星子,在他身上消失了。正当疑惑,神魂深处骤然传来烧灼的剧痛。那痛楚仿佛整个人从脊骨处被人撕裂了,饶是他曾贵为九五之尊,此刻却也不得狼狈地滚落在地,嘶声惨嚎。一股深重的恐慌蔓延而上,天帝风度尽失,面目狰狞:“你对朕做了什么!”洛珝望着他凄惨场景,攥紧了拳头:“不过是把天羽神火放入你的识海内罢了,日后,它每烧一次,你就该想起凤族枉死的冤魂!”天帝匍匐在地,被烧得浑身都脱了力,口中颤颤悠悠地叫唤:“我儿,我儿救我!”青旸身形丝毫未动,淡淡道:“父君,你可知母妃临终前,对我说了什么?”天帝眼眸中浮出一丝茫然,随即是疯狂的热切:“苒苒?苒苒她说了什么?”青旸母妃,蛟族公主,原名青苒,只是她死后的四千多年里,再无人敢提及这个名字。“她让我立下毒誓,一定要杀了父君,以慰蛟族在天之灵。但父君对我终究有养育之恩,我既为人子,又为人臣,若弑父,便是不忠不孝。可我既身为蛟族血脉,又应下母妃嘱托,若违背,便是不信不义。”天帝颤声道:“你待如何?”青旸轻飘飘地抬手,掌中显出一团妖冶的紫光,薄唇轻启:“父君思念母妃,常想回到过去,与母妃鹣鲽情深的日子。那我便如父君所愿,为父君造一处极乐之境。”只见他手掌压下,周遭场景倏然变换,山落成丘,海分为湖,眨眼之间,原本的蓬莱仙岛已成四千年前的阏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身姿窈窕的青衫女子从林深处走来,正手持一净瓶,采集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天帝脸色巨震,目光追随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竟是看得呆了。那女子,正是豆蔻年华的青苒公主。而此山,正是天帝与蛟族公主初遇之地。青旸声音平静,无波无澜:“父君,你便在此处,好生陪伴母妃吧。”话落,天帝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他看着自己向幻境中的蛟族公主走去,听到自己说出与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话,而青苒也做出与前世无二的举动。他想大声呼喊,质问青旸在做什么,想让他停下来,却发不出声。他的神魂像是被困在了这具壳子里,如同乘在海面上一艘孤舟上,明知前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跌进去便是万劫不复,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发展,什么也做不了。囚禁他的地方不再是蓬莱仙岛,变成了这具不受他控制的躯壳。他的身体,将永受天羽神火灼烧之痛,而他的灵魂,将一遍遍经历挚爱在眼前死去的痛苦,轮回往复,直至生命尽头。又是一年春三月,凤栖殿里柔风和煦,繁花满树。只因栖息在殿里的那只凤凰喜欢花儿,青旸便寻来了各种名花仙草,甚至还从凡界带了些天界没有的种类上来,让人悉心照料着。加上凤栖殿里四季都温暖如春,那些花儿便常年开着,馨香扑鼻。洛珝有时会剪下一两支最好看的,送给青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