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与令几人根本没有想到陆昭会是这一番说辞,默默相视后,继续问道:“先皇后何以预知祸事,是否曾言与你?”
陆昭道:“先帝近侍刘炳因早年被王济、舞阳侯设计陷害。由于北军强闯宫禁,先帝不能保全刘炳,故而委托于先皇后。后来先帝告知先皇后近日要传刘炳入内,恢复前职,以除王氏、舞阳侯,先皇后始知将有祸。”
涉及到了先帝,徐宁也颇有政治敏锐性,止住了继续深问,转而道:“你父亲身为护军将军,当时护军府调入禁中,你是否知情?”
陆昭道:“我不知情,也不明白,护军府本负责长安外郭防御,为何会入宫插手禁中之事。”
……。
“廷尉正。”
审讯已近一个时辰,一名廷尉属的人忽然打断了要再度发问的徐宁,“吴太保的口供送过来了,廷尉正要不要先看看?”
深夜,中书署衙内,卢霑也与魏钰庭一道坐了下来。魏钰庭亲自奉了茶,倒不在意先前卢霑不过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文吏。
卢霑饮了一口,放下茶杯道:“陆氏一案干系这么大大,朝局不稳,只怕这个时候中书也不能安睡吧。”
魏钰庭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审案子的不是我,与之无干,自然也就不必牵肠挂肚。”
卢霑却道:“但我听说,廷尉正换成了中书手下的一名佐属,是徐宁徐子安。现下廷尉彭氏不涉此案,此次审理,几乎都是寒门的人。”
面对卢霑的故意停顿,魏钰庭没有说什么,仍做倾听状。
卢霑则迫不及待地说出了答案:“陛下的意思是要严办陆家了吧。”
魏钰庭仍是不说话,卢霑也就继续说道:“可是据说案情进展到现在,都没敢提到未央宫里的事,这里头只怕还要牵涉到先帝,这些只怕只有天知道了。陆氏一定会为了避罪,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先帝身上扯。牵扯上的事,徐宁不能问,也不能查。可若如此,国患何时能除?”
魏钰庭却笑了笑,问:“王济入狱了没有?”
换到卢霑不说话了。魏钰庭道:“王济尚未除,陛下是不会动陆家的。”
诏狱之内,是一次又一次的审问与传讯。城墙之外,是时局一隅又一隅的坍塌。这是关于先帝之死的一次决断,也是皇权与世族冲突的一次爆发。前者处理不当,是青史上的一抹污点。后者处理不当,则是整个王朝的崩溃。
“那中书令以为,何时才能裁定此事?”
卢霑问。
魏钰庭则冷静到:“既付与国法,也要讲究证据确凿。你知道现在对陆氏最有利的证词是什么吗?”
“是什么?”
魏钰庭道:“是司徒府。吴太保已经呈明,陆氏前往未央宫敲过钟后,就回到了司徒府。如果其他地方拿不到更为确定的证据,陆氏就依然屹立不倒。”
“可是司徒府也可能是在做伪证啊!”
卢霑有些急了。
魏钰庭却格外镇定:“可是卢府台,现在谁又能够去指认司徒府在做伪证呢?”
有确凿的证据就能够扳倒陆家,但司徒这一次的表态,对于魏钰庭来说,这个期望的实现小只有小。因为他看到了整个时局中有这一家,唯有这一家白璧无瑕,那就是既没有入驻长乐宫,又没有进入未央宫的吴家。吴家注定是进入新秩序的一股强大力量。
至此,魏钰庭隐隐看到了整个事件的全貌,陆振甘愿赴死,陆昭自入瓮中,用家族所有的存量,锁死了吴家这个变量。可是,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