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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字画(第1页)

第273章字画

李令仪出身关陇,却非世家。虽然早年受崇德皇后恩惠,也有了一份规模不小的家业,但若论及家资、部曲与政治资源,却依旧乏善可陈。太子虽常年掌兵,征战四方,但为人却公正廉洁。先前每每大小战役,所获珠宝玉器几乎悉数赏给将士,自己分文不取。这也为他初期经营吸附了诸多人才。

不过这也导致了宫人们也难惠及,李令仪受太子恩赏,每年也不过十万钱。而一个世家子弟在京畿附近所置别业,一日的产出便有万钱。李令仪身为皇太子乳母,倒是颇有清誉,但是在钱财上着实不够。再加上一子一女各自嫁娶,生活上更是捉襟见肘。

然而此次,李令仪更是见识到了世族们的贪欲。在她夸下海口要承担关陇世族们的损失后,几天内陆昭便出具了一份明细给她,所需财货数额巨大。她当然知道如此之大的数额根本就不是世家实际损失的数目,但因自己早早摆明态度,任由各家要价,因此也不能再反悔,致使自己走向绝路。

她变卖了在京畿附近的大部分田产与庄园,甚至将女儿的聘礼都充作资财用来填补,然而也是杯水车薪。她日日来国公府求告,一连几日,陆昭也松了口答应先帮她垫付。所幸关陇各家也拿钱办事,薛琰没过多久也被放了出来,除了十年禁锢不用这一惩罚外,倒也没有任何刑罚。随着各家子弟相继被放出,这场风波也终于脱离了台省等一众人精的掌控,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而李令仪却仍提心吊胆,不敢赖账。如今陆归执掌护军府掌控京畿,她一家都是人质,况且此事还会严重伤及她与太子的情分。眼下皇帝的健康情况并不乐观,从许多急促的布置她都可以感受到。所谓君臣长久,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的情分还在。她日后若要受新君所重,这笔钱就必须要给陆家。

李令仪现在深悔当初一时之念,以至如今局面。她也领悟到了权力的牌桌就是这个玩法。人人都可侵占土地、私吞部曲,但前提是你要有虎口夺食的本领,能够解决掉虎口夺食之后那只老虎所带来的麻烦。

李令仪这几日也求告太子与皇帝,然而得到的却只有责备。她也想倚重皇家,但是如今即便是皇帝的私库也不可能因为李令仪拿出那么多钱来。毕竟皇太子纳妃的钱都要靠四处筹措。无奈之下,李令仪开始把主意打向了自己的封地。

先前台省与各家虽对李氏封邑颇有物议,但也因杨宁对永宁殿的血腥镇压颇有收敛。对方骂已经骂了,自己这边人也杀了,中间又收到了各种抨击乃至于污蔑,拿下来的好处总不能再白退回去。李令仪的封地在新平,总共有三乡之大,且是实封。虽然与陆昭的裂土封相比她没有直接的经营管控之权,但是可以问责地方长官,以此来插手新平事务。因此在她拿下这个封邑之初,便将大部分产业划作私土。

小封地有小封地的玩法,李令仪围绕此处经营,几乎是照搬了保太后贺氏的套路。在地方官员上设置自己的亲信,而后将当地的部分民户先转为吏户。吏户之于地方官与荫户之于世家,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至此之后,封山锢泽,掘湖造田,只要不引起当地的民变,自然是怎么赚钱怎么来。现在,想到这一片自留地也要拱手送出,李令仪的心情可谓跌至谷底。

在一连几日的宴饮后,那些关陇世族们陆续离开陆家的庄园。此次这些人收获颇丰,而新平的三乡之地,陆昭也以南北人家对半分的方式,散与了众人。不过还是留了不少田亩,只派人接管,产出所得依旧命人送到李氏那里。如今,除了褚潭这个新平郡实际长官外,南人与关陇世族的力量也渐渐渗入到了这片乡土之中。相较于之前新平郡如同安插在陆归胸口的一枚钉子,如今看来反倒是被群狼环伺的羊圈。

而薛家在京畿的土地私产也未得幸免,被众人悉数瓜分,薛家实力大损。门阀政治之重是政治结构稳定,要拔起一颗百年的参天大树,

枝叶会震动,根系会缠连,只为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薛家与贺家一样,在关陇盘踞了那么久,先帝时期就是执政之家,姻亲、师徒、朋党,太多人的利益都是跟薛家绑定的。如今已无贺氏逼宫、崔谅之乱这样的大变局,通过武力短时间内彻底清除一方的手段已经不再适用。陆昭明白,要除掉薛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关陇世族内部自己动手。

最强烈的怨恨永远来自于同道,此次事件也是深刻地说明了这一点。在所有事情平息之后,仪曹与太常等人也拿出了迎接行台归都的议案,即可付诸实施。

陆昭送走宾客后,独自回房,却见房间门还是开着的,院子里也不知何时多出了数只箱笼。雾汐守在门口侍奉,见陆昭回来才道:“汧县太子那里送来的礼货,说是送给娘子赏玩,现下还没有搬完。”

果然,见陆昭入内,几个搬运箱子的人便顿下脚步,分分行礼。陆昭亦点头微笑道“有劳”,旋即跨门而入。

这片庄园乃是家里新购置的产业,记在她名下,她的兄弟姐妹也都各有一套。陆昭的居所空旷,陈设整洁素雅。整个房间以银白色的帷纱步障相隔,分割出居室、就寝处与读书的地方,每处都有书阁。如今竹简仍是书籍主流的传抄方式,但陆昭此处只用纸本或绢本,十分轻便。这些书籍大多也跟着陆昭走动。后日陆昭要回到宫中,这些书籍在当天就可以打包完毕,装入防水的箱笼中一同入宫。

陆昭依榻闭目小憩,睡前饮一杯梨花酒入眠。有着淡淡梨花香的新酒温柔好吞,清白的酒泽沾染唇上。陆昭小睡总喜欢有些声音,门外衣裾摩擦的声音与春风一道钻入了窗,安抚着她每一寸感官,那温度无孔不入。

不知什么时候,门被关上了。

陆昭几乎是醒了,却没有睁眼,依旧歪在榻上。她以为是雾汐,便抬手将只剩一丝残酒的酒杯推了推,示意对方拿走。

外面的侍从退下,正是元澈入内。他先解下氅衣,替陆昭披盖上,旋即取了那只酒杯,就着她淡淡唇印将残酒饮净,随后跑到步障后取水净手。他回来时,那件氅衣已滑落在地。陆昭的长发挽至脖颈,几缕发梢坠落,滑到胸口上来,勾勒出一片幽暗的密室。他的手熟练地掀开那片春衫,用他刚刚被春水沾湿的手,将她的肌肤捕获。

“凉。”

陆昭起身躲开,见是元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元澈弯腰将氅衣拾起,搭在臂弯里,说:“汧县太小,哪有你们世族的大庄园好玩,顺便来讨杯酒喝。”

说完用刚刚饮过那浅浅一盏梨花白的嘴唇沾了沾陆昭的脖颈。

“回了趟行台,殿下变得轻浮了。”

陆昭轻轻点开元澈的额头,指着案头那两卷多出来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元澈这才想起来正事,起身将两副长卷取过来,与陆昭同榻斜对而坐。他将卷轴的一端交至陆昭手中,纸光与墨色徐徐展开,沿着陆昭的小臂、腰跨、乃至微弧的曲线哗啦啦地颤抖着。至此,她的怀抱中物与他的怀抱中人一样,丰处使益其媚,瘦处使益其清。元澈怔忡而顾,不觉叹美。

“太贵重了。”

陆昭将长轴往元澈怀里推了推。

元澈却就势握住她的手道:“原想添在聘礼中,但我问过了,聘礼虽然送出,名目却立在少府名下,你摸也摸不到,看也看不着。来日若我欺负了你,你要和离,这些东西也随之收回。倒不如作为私礼,直接添到你名下,来日你若想赏玩也方便。”

“先挂上吧。”

元澈也不待陆昭回绝,先挽了她起身,左右顾视,自寻了一处空白的墙面。

纱帷半透,宽阔的肩膀与瘦削的身形一纱之隔,彼此隐约可望。元澈负责挂字,陆昭站在纱帷步障后,一双眼睛不知安放何处。他今日穿了新衣来,剪裁得体,趁得他的肩削挺而坚厚。隔着细雾般的纱,陆昭的脸不禁贴近了半寸。她的呼吸冰凉而湿润,带着一丝梨花酒的甜,仿佛气息早已沿着元澈的脖颈滑至衣襟的开口处。

元澈也不知为何,手臂一滞,明明没有被触碰,可是他的脖颈乃至后背都徒然窜起了一丝被轻抚的温热。

他忽然回过身来,却见陆昭轻轻咳了一声,双眸微微闪开,用手向左指了指:“歪了。”

永宁殿内,魏帝卧在榻上,正由褚胤做着艾灸。他腹痛,内有积水,挨了一夜。在听完李氏的汇报和对顾氏的怨恨之语后,叹了一口气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你和杨宁先接手这些人。至于顾氏,即便需要有什么动作,等到太子大婚或是太子妃有孕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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