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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权杖(第1页)

第243章权杖

原本定在二月初五的大朝不知因何故暂停,宫中并无圣体沉疴之说,这让整个宫城陷入了诡秘与沉寂之中。正当众人心惊胆战地观望时局的时候,一场浩盛的春雨伴随惊雷吞噬了整个长安。

由中书省制诏,加皇帝印玺与尚书印,决意将三公架构改制。原先的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三公,改为太尉、司徒、司空,丞相名号虽有所保留,但不会常设。而太尉吴淼转任司徒,至于太尉、司空二公之职,眼下并无定论,仅以姜绍则加太傅,以便其随太子启程,赶往行台。

天地混沌,这样一纸诏书投于朝野之中,如同夜空紫电一般耀睛夺目,继而传遍整个大地,带来启瞆振聋的惊天巨响。

几乎没有人知道在此前一日,女侍中、殿前尚书陆昭曾入永宁殿,奉上了一份案卷。这份案卷所涉之大,牵连宗室,牵连世家,亦牵连北镇鲜卑旧勋,以及遥遥暗指着盘踞在灞桥之东的北海公与一个普通皇子可能形成的某种关联。

所有的一切只含蓄表达了一个用意,那就是皇室与世家并不希望北海公元丕过于靠近长安。而将三公权力再度拆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尚书的权力,确切的说,是将录尚书事的权力推到最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如今录尚书事的太子,未来录尚书事的权臣,在完成了身体与信任的交付后,即将上演一场权力的交付。

冰冷的湿气穿过檐角与廊道,卷着继袵上的白檀香,游丝一般滑入门后,继而在不易察觉的关门声中戛然而止。室内的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安静。

“拜见父亲。”

陆昭的双手平抵额头。这是自陆家占领长安宫城后父女二人首次正式相见。虽然陆振也暂居宫内,但是毕竟曾任吴王,因此许多重要的政治场合都退避不见,谨守自己少府监一职。

陆振抬抬手,而后道:“皇帝与我们拉锯也有些时日了,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去,关于二公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三公改制后,职能上已经出现比较大的变动。先前是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的三公局面。如今丞相之名不设,司徒继承了丞相部分职能,掌民事功课,比如核算每年各地的户口增减,查盗贼课,以及各郡官吏的考察与督导。九卿之中,司徒分管了太仆卿、廷尉卿以及大鸿胪卿。算是将部分人事监察、内政权、皇帝车马兵器的制作权、司法权以及诸侯国外藩事务权掌握在手,仍是外朝官第一人。

这个位置交给吴淼,其军功出身和宿卫底蕴可以保证政令下发时的通畅。而与关陇等世家不和的人际关系,则可以保证在行政的过程中既不会独大,也可以稍稍抑制世家们的网联。

而余下来的太尉与司空两个职位,一个是要留给行台的台臣,另外一个需要用来加赠北海公。虽然北海公元丕会归镇,但在前朝,太尉、司空已属于可以在外遥领的加官。

现在,谢氏与魏氏的案宗已经被摆上台面,长安方面即将借此与北海公对话,陆昭即将出使前往灞上。所以,皇帝为了避嫌,就没有针对怎么选这个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是直接交到了陆昭手上。

陆昭道:“现在呼声较高的是加封北海公为司空。司空本职掌水土工程以及相关管理的考察与监督。名义上分部宗正、少府、大司农三卿,并参议大政,实际上权归尚书,三公上下行文,受成而已。于名义上讲,宗正负责皇族事务,少府亦为皇宫后勤,多由皇室宗王担任。至于司农之任,薛公领度支尚书,谢公领大尚书,且治粟内史还有关陇何婴,早已将财政人事之权分去大半。”

“此位若予北海公,相当于将其完全架空,只怕北海公不会满意。不过迫于压力与年龄之故,北海公或许会勉强答应。但是女儿认为此职交予北海公,短期看来或许世家受益,但是长期看来却非如此。”

陆振手抚髭须,道:“你且说来。”

陆昭道:“拓跋氏西郊祭天,以立君权神授。然而这个祭祀与汉家南郊祭祀不同,并不以皇帝和百官为纽带两端,而是用以维系整个鲜卑族对皇权的认同。昔年王叡主持更化改制,废西郊祭天,就是将魏国的皇权与鲜卑旧族剥离开,继而以汉人为首的世家百官为力量之源。鲜卑旧语不再言于庙堂之高,胡服杂衣不再加于帝王之身,废弃西郊祭祀乃是对鲜卑皇权做了最后一次阉割。鲜卑代人与汉祚世家的尊卑早已颠倒,贵族的爵位与官制等级早已被涂抹,尊孔,易服,汉人从原先魏国政权的底层,重新一跃而上。”

虽然谢云更改吏制,在六镇边将选官法里动了手脚,但其人本身也将世家执政推到了一个自专、自满的恶劣局面。与高屋建瓴的王叡相比,在陆昭看来,自不可同台而论。

“如今,身为汉人的世家们已非石逆胡虏戈矛之下的两脚羊。我们重新掌握了庙堂之高的话权,街头巷尾的舆论,大量书写着世族的功勋,同时涂抹着皇室与宗王的形象。女儿日夜反观这段过往,深知皇室并非那般不堪,世族也并非没有责任,但更看到了黑暗之中的一条法则。当一个阶层掌握了话语权的时候,便会对潜在的威胁不遗余力地打压。如果不能言己之语,发己之声,那么他人便会对我们的过往、形象与尊严肆意抹黑。国家、民族、阶层,所有的斗争难分对错,只论胜败。没有掌握话语权的失败者,便不能对这个世道确权。唯有胜者,才能大罗升天。”

“司空之职,掌宗室;凡郊祀之事,掌扫除乐嚣;大丧则掌将校复土。凡国有大造大疑,谏争,其地位权力更与太尉等同。假使令北海公元丕重新掌此职,虽在职事上被架空,但一旦其占据平城六镇之力,恢复西郊祭祀,无异于重新拾起齐斧太阿。届时汉人又当如何自处,世家又当如何自处?因此,女儿宁可将太尉一职让给北海公,也不愿意再起拓跋鲜卑之旧威,贬损汉祚。”

“太尉啊……”陆振略微沉吟。在各州设立刺史督军事后,太尉对于四方兵事功课便没有太多的干涉权,所剩的不过是部分军官的监督考察之责,并且分管太常卿、光禄卿和卫尉。太常卿虽掌礼仪祭祀,但与卫尉、光禄卿一样,直接对话皇帝。且由于孔圣之后孔昱加侍中,礼仪郊庙制度也早由尚书仪曹分领,太常不置已注定是常态。

思忖片刻后,陆振慨叹而言:“百年之后,吾亦不愿做史书中一南夷、一蝼蚁耳。此事你既已察之幽微,不妨先私书信一封,致行台王令。至于长安方面,太尉之职军权意味较浓,北海公与我家分光,倒可稍稍缓解皇帝的不安。至于其他人家,王中书处自当说明,其余人家倒也不必解释得太过露骨。”

陆昭连忙点头称是。

“司徒和司空将丞相的权力一分两半,御史大夫的检察权被分散于三公各自监管,太尉也无军事指挥与调度之权。司徒掌人口土地既内政,但粮草资源却在司空手里。司空空有粮草财帛,却无法插手军事与郡国的具体政策。如此一来,三公就再也杀不出一家独大的局面了,丞相霸府时代不会回去,皇帝不会允许,世家们甚至更是乐见雨露均沾。外朝之大厦将倾,由中朝的尚书省接手。即便是录尚书事权倾一时,在会随着太子与行台的归来很快过去。”

陆振冷冷一笑,“内朝无尊位,外朝无重权。呵,老皇帝看似妥协了世家,实际上还是在为太子量体裁衣啊。”

制度上的量体裁衣,在当时的君主身上或许极为合适,但是转到子孙身上或许就大了。衣服很难彻底拆了重新改,那就只能找些垫子先点起来。一个人穿着垫起来的衣服,终归是不伦不类,走路都难以走好。而那些垫子,就是权臣、外戚与宦官。

尚书省的独大本身是为最英明、最有能力的皇帝服务的,但同时也有着极为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皇帝缺位时亦或是皇帝幼小时,权力也会以录尚书事的形式转移在权臣的手上。若不设录尚书事,则会被外戚与宦官们抢夺。

而现在,这柄荆棘权杖寄托着世家的信任、太子的信任,终于交到了陆家的手上。在太子与行台回归之前,是否要呼风唤雨,是否要改天换地,全在执权者的一念之间。只是门阀执政,永远对一家独大充满了警惕,对一族专政充满了恶意,老皇帝用这把权杖将陆昭的野心开启,而她一旦踏错,必将受到最猛烈的反噬。

这是皇权对她最高的礼赞,亦是对她最深的赌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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