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家人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柳香兰直接病倒卧床不起了,也再没力气闹腾,原本在王家住了一个晚上的张寡妇,第二天早上见王有吉被抓走,她后脚跟收拾东西也就走了。她还得生产呢,昨晚就因为吵吵闹闹的没睡好,呆王家不保险,万一哪天又打起来,动了胎气吃亏的是她自己。
整个家里就剩下柳香兰和三个孙女,招福和招男还小,一早醒来看又是没有妈妈的一天,垂头丧气,看奶奶哭闹,他们也跟着哭闹,过了那个头儿,又笑呵呵的跟别的孩子玩在了一块。
王国庆一大早就收拾行禳,揣着几块钱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这口劲儿还没缓过来,王有德又听说大哥被抓了,差点没昏过去,躺在床上琢磨他们王家是怎么啦,接二连三的出事,难不成是风水出了问题,可难道连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也没能幸免?按理说风水也波及不到她们俩才对。
照顾着王有德,温三妹也没心思去看柳香兰,谁家都有烂摊子,她家还不是只剩下他们老两口了,这两个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而儿子说是这几年都不想回家了,你说这是不是造孽呢!
温三妹现在终于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去肖想春香的对象了,如果不是她怂恿,他的两个女儿就不会出事了,昨晚也就不会掺和进王有吉和敖全福两家的斗争之中,她儿子国庆也就不会离家出走,可能安丽华也就不会去举报自己公公了。
说来说起,事情的起源就是因为春香的对象,春香的对象对于他们王家就是扫把星一般的存在,温三妹现在想起他就恨不得啐一口。
而这没过几日,居住在城里的林家已经把春香的婚事提上了日程,星期日那天林建州还领着父母上门说亲来了。
这也是林家表示出的最大的诚意,毕竟敖家翻案在即,通常人家会等翻案过后再来定这门亲事,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两家长辈一见如故,林家父母见了春香更是满意,年轻漂亮,还上进,听说在自家儿子的鼓励下还想重新参加高考,日后要是考上了大学,从农业户转成居民户,国家再给个体面的工作,那就圆满了。
林家的意思是尽早玩婚,毕竟林建州年纪也不小了,得生儿育女。至于如何上大学,林母早就想好了,孩子她带,媳妇安心上学去,这样两不耽搁。
林家这回来也是诚意十足,大公鸡一只、线面一大挂加上孩子们的零食,送父母的鞋子,以及给春香的见面礼。这在泉林公社算是最高礼仪了,普通人家拿不出公鸡和鞋,顶多一挂线面。
敖家当然也不愿意拖着,但至少也得等冬天完婚吧,且不说接下去敖家要有两座灶屋要起,单单结婚的酒席也是冬天办合适,东西容易储存是首要条件,否则现在不过两天,剩下的东西全都给倒了,这是巨大的浪费。
于是林家人就遵从敖家的意思去合八字,挑日子,不仅要挑女方上门的日子,还得挑订婚的日子,最后才是结婚日子。
林家人挑定亲的日子,敖家人则是挑他们家起灶屋动工的日子。
敖全福拿着敖富贵兄弟的八字找村里的老六斤,让他帮忙选了破土的吉时吉日,紧接着敖富贵就叫上了陈银亮来商量买材料的事情。
敖富贵是想要尽快把房子起了,好尽快进城找活干,这回他想叫上敖荣华一块儿去,下半年生产队除了秋收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家里有他爸在,加上几个女人,他也放心。届时春香结婚,他们提前几天回去就成。说不定还能给春香补贴一点嫁妆钱。
这事情传到了陈银亮耳朵里,他跟敖富贵商量道:“富贵哥,带着我一起走呗,我们哥三一起闯天下,说不定日后就能把一家老小接城里住了。”
陈银亮和他一样是手艺人,又老实,两人关系走得也近。敖富贵想着木匠和泥水正好一条龙,谁家起房子不得要泥水师傅,不得要做门窗、打家具,他们配合着、相互照应起来,不说什么名堂不名堂,吃饭应该不成问题。总比呆农村抢吧,再加上国家要搞建设,建设可不就是盖高楼吗?
于是敖富贵答应了下来。
陈银亮不是傻子,他知道敖富贵进城的这几天时间里,说是没找到活干回来了,这又要倒回去,还带着弟弟,肯定是城里有奔头,所以他也想要去瞧瞧,实在不行就当见见世面。反正这两个月农闲时间,除了上山砍柴也没其他事情;倘若事情和他想的相反,他再倒回来,最多损失一点车旅费,秋收完全不耽误。
敖家起灶屋、落地脚时,半个村子的人都来看了,虽说没多大,也不是楼房,但这毕竟是张泉村的第一间红砖房,对他们来说有划时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