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个磨人的祸害。
“林海!”
听到陈轩的声音,他收住欲迈的腿。
“如果你的心软不是在救命上……”陈三少喃喃自语,“就好了。”
“你说什么?”他不解。
“没什么。”陈轩垂下头,手指抠进皱皱巴巴的衣角,“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娶我的。”
“我等着。”林海收回视线,走了。
远方在书房等他。
屋里乱得一塌糊涂,有陈轩弄乱的书桌,更有满室的灰。他叹了口气,蹲下身把钢笔与宣纸一同拾起。
远方不同云四,心思缜密,此刻立在书桌前焦虑地望着林海。
林海心里已有数,收拾完书桌坐下闭目养神。
“行长,你是不是爱上……”远方问得一点也不含蓄,倒比云四遮遮掩掩的试探听起来爽利。
“远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捏着钢笔出神,“要说爱,是万万不会有的。陈轩他骗我又利用我,还将分会推上了风口浪尖,我恨他还来不及,只是……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释,但求你明白一样——我绝不会拿商会的前途开玩笑。”
“我与陈轩……”林海手里的钢笔滴下一滴墨,“没有半点情分。我拿捏着他所有的把柄,还未见他拼到筋疲力尽,总也不甘心,因着我想看他栽在我面前的模样……陈轩山穷水尽后的那副面孔,怕是比现在要顺眼许多。”
万般道理,敌不过三个字——不甘心。
陈轩不甘心屈居于二哥之下,他不甘心栽进陈三少的陷阱,至于爱,对他们而言太过奢侈。林海将头靠在椅背上,阖眼沉思。陈记受挫的确是个好机会,若是娶了陈轩,到时候分会与陈记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日后商会在南京的地位自然无可撼动,可若是陈轩失势,分会必定受牵连,万一被陈记打压得一蹶不振,可能连南京都待不下去。
“行长?”远方打断他的思绪。
“远方,陈记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林海指得自然是陈记对于流言的态度。
远方说没有。
屋里静下来,只剩他用指节敲击桌面的脆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云四的惊叫:“行长,三少爷跳进池子里去了!”
他霍地睁开眼,当着远方的面骂了句有辱斯文的脏话,继而拎起披风冲到水池旁。地上还有斑驳的残雪,陈轩正哆哆嗦嗦地扶着树干从池里爬上来,见了他,颤巍巍地抬手,掌心里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
“我说要找到……就是……就是要找到……”陈轩眼里闪着光,神情倨傲,“谁也……拦不住……”
林海绷着脸用披风将人裹住,看也不看陈轩的掌心,只摸索着捏住钥匙,把陈三少拼命捞起的玩意儿再一次扔进水里。
“林海!”陈轩浑身一僵。
他冷冷道:“你可以逼我,我也可以逼你!三少爷,既然你有本事捞,那就再去捞一次。”
陈轩猛地咬破嘴唇,推开林海往池子里跳。
水声阵阵,林海拦住了下人,盯着陈三少在水里扑腾。这是他俩的比试,谁先低头谁便是输了。用命赌,用尊严拼,只不过是因为谁都不愿低头。
水里氤氲起一点红晕,林海不由向池边迈了一步,陈轩已经摸到了钥匙,白着一张脸向岸边挪。他也跟着跳下去,在下人的惊呼声里把陈三少抱住,继而又把钥匙扔了。
陈轩仰起头,瞪大了眼睛望他。
“有意思?”他不屑地指着泛起涟漪的水面,“你死或者不死,于我,于陈记而言都轻于鸿毛。陈三少,你还不如这枚钥匙,沉下去前都搅不起半点水花。”
寒意无孔不入,林海不过湿了裤腿就遍体生寒,再看陈轩,湿透了,连发梢都滴着水,想必冻得更厉害。当然,他的话更让人心寒。
“是,就是这么不堪……”陈轩乌青的唇缓缓蠕动,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道,“林海,你……你娶不娶我?”
林海没有回答,而是将陈三少抱回卧房,脱了衣服一起洗了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