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凭她什么人?我若去了,自叫她走便是。&rdo;念颐是存心要和顾之衡拗着来,她原先只是去看看就回来也成的,他这么一说,她还非去不可了。当下里欠了欠身,绕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逶迤而去。
走得远了,不见顾之衡追过来,念颐也不觉得如何,沿着长长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沿途各处屋檐下的灯笼光线微微,照得脚下的路亦是模糊不平,真好比未来的路,看似清明,实则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着,把她向未知的方向推搡。
顾之洲的院落在外院西边,临着一处水阁,白日不觉得如何,稍入夜了过来这里,却可望见光明璀璨的波光,灯影月华倾在水里,仿佛一池碎裂的南珠。念颐俯身在水边拨了拨,身后有人道:&ldo;这个时辰了,念颐因何过来?&rdo;
一听便是顾之洲的声音,她忽然掬了满手的水踅身往他身上洒,还道他会避过去的,没成想顾之洲原地不动,那张辉映着湖水的脸少顷间湿了半张。
水珠在下巴上涟涟不去,他抬手随意地抹了抹,嬉笑道:&ldo;别是又在你五哥哥那里受了气,倒来寻我的不是。我是你的受气包么?&rdo;
念颐如今对顾之衡的态度是回避的,随口几句就敷衍过去,甩甩手上的水,俏皮地道:&ldo;六哥哥,你上一回带我出去玩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还说要时常带念颐出去走走看看的,可见都是骗人。&rdo;
他眼眸子转了转,须臾笑道:&ldo;你想去哪里?&rdo;
念颐抬手比了个&ldo;四&rdo;,&ldo;四日后,我想和哥哥去轻舟庵,去看莲,你可答应?&rdo;
顾之洲眼里闪过一抹幽思,两手向后背起,踱了踱步方道:&ldo;可是我听说,三日后嘉娴公主办及笄礼,翌日便要往轻舟庵莲台而去。&rdo;
他真是什么都知道呢,念颐展颜而笑,觉得公主和六哥哥之间很有意思,&ldo;那又如何,哥哥只说去还是不去。&rdo;
顾之洲向着望不到顶头的天际眺了眺,低头笑貌栩栩,&ldo;举头望明月,不日赴莲台。&rdo;
念颐心知这是有意去的,扁嘴笑话他,&ldo;大伯说你学问上不用功,原来都在歪诗上花心思了,&rdo;想了想,忽道:&ldo;哥哥晓得六姐姐是怎么回事么?她仿似对我有很深的成见。&rdo;
假山处的话在脑海中已经不再清晰,然而当时顾念兮咄咄逼人的口气和嘴脸她却忘不了,绝不是太子妃之位让素来以端庄示人的顾念兮抛却形象,她必定是突然得知了一桩事,且这事亦是顾之衡所知的,与她自己相关,而他执意瞒着。
顾之洲不大在意家中姊妹兄弟间的相处细节,这时听念颐如此说,他只能宽慰她道:&ldo;许是你被选作太子妃,她心中不快,倒是不必介怀。&rdo;顿了顿,道:&ldo;太子昔日对陆氏情深,如今却愿意娶念颐为妃,这是你的福气,我早说过,我们念颐福星高照,一生都必然顺风顺水。&rdo;
她嗓音嗡嗡的,&ldo;哥哥也觉得太子是个好归宿么?&rdo;
他眉毛一抬,&ldo;不然?太子乃储君,来日登基大宝,届时你是什么?&rdo;
自小相熟,他知晓她的脾性,便慢慢又道:&ldo;人这一辈子,要寻一个你倾慕的,又能最终走在一起的人何其难,哥哥说的对么,何况你的婚事已经定下,天下皆知,也该收收心了。&rdo;
&ldo;再一个,&rdo;顾之洲难得有正经的时候,当板起脸来,这副样貌神情同不苟言笑的侯爷相似极了,对念颐道:&ldo;咱们家不是世袭的爵位,到我爹这一代已是最后一世……我也不该把这些事说与你,平白加重你的负担,只是念颐,你要晓得,若是一朝你为国母,往后于家中自然是莫大的助力,顾家人在朝野的地位亦会愈发稳固。&rdo;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将承担起的责任,过去念颐年幼,又从不曾想到太子会同自己有任何干系,如今听哥哥切切的语声,只觉得自己同须清和间的感情,当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飘渺无依,与家族大义相比,相形见拙得不堪一提。
&ldo;我知道的,就是随口问问,你不要担心。&rdo;念颐拍了拍哥哥的胳膊,笑道:&ldo;那就说好了,几日后赏莲,不见不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