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贵、刘唐、阮小七带了人马抄了近道,将梁文真一行截住,许凡、蒋兆迎战,将阮小七、刘唐生擒。梁文真大骂朱贵不识好歹,通风报信,正当此时,另一伙贼匪已经追赶上来。
梁文真正不屑这乌合之众,却从人群中开出一道,迎面走将上来一个大汉,身材八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不怒而威。
押送队众人本来惊慌,被梁文真稳定军心。己方已把阮刘二个头领轻易活捉,料定这来人也没什么可怕,况梁文真还未出手,许晋功夫也不在蒋兆与许凡之下,更是有恃无恐,大伙心头大定。但此时,梁文真却心头一紧,料想此人既然被派来接应,定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梁文真示意众人让过一条路,放行朱贵一行人,让他与后援队伍汇合,以免对方趁乱偷袭,左右夹击,队伍一旦受围切割,事情便不好办了。朱贵归队,梁文真上前投石问路,道:“好汉什么来头?为何与我等为难?”
那大汉倒也不卑不亢,作揖道:“在下林冲,奉了军师吴用之命前来接应阮刘二位头领。对了,怎不见阮刘二位兄弟?”
梁文真顺手一指,林冲便见阮刘二人被五花大绑,扔在一旁,由几个差人看守。二人没脸,低着头,侧了一侧身子。这林冲武功了得,吴用诡计多端,恐防其中有诈,当是不宜与之动手。该如何是好?得试一试,用言语挤兑住他,不动手最好。梁文真心中寻思着。
“原来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林教头,”梁文真叹一口气,似要巴结一番,转而却道,“不过已经是明日黄花,却还一副威风凛然的样子,真是不知羞耻。”众人不知梁文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面相觑。
林冲听了前半句,本想说句“过奖”或“谬赞”之类,已然话在咽喉,却被梁文真劈头盖脸的责骂噎了回去,尴尬着,不知如何回应。
梁文真见林冲脸色不对,知是着了道,心中暗笑,道:“你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连自己的老婆,哦不,自己的娘子都保不住,一味忍让,懦弱如斯,算得甚么男人。落草为寇,对老弱妇孺下手,算得甚么英雄,把自己父亲林老教头的面子都丢光了。”
这一字一句,都直刺林冲心窝。对方是甚么人物,不但知道自家的身世,责骂自己还句句在理。想及过往,林冲禁不住战栗起来,过去自家确然为了职位,对高衙内一再忍让,最后还是落了个悲惨下场。此时,林冲一顿踟蹰,一脸茫然,看起来是失了斗志。
梁文真见他这般反应,心中盘算,这招果然使得。回想当年拜读《水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今却平白对林冲生出三分亲切来,似乎林冲是一个落魄多年的故交。
梁文真恐不够力,继续用言语挤兑林冲,道:“你娘子张氏,比之你一个男儿郎,倒更算得上巾帼英雄,不忿高衙内骚扰,已自上吊身亡。你那泰山岳丈张教头,也已自病死,真是凄凉。”
此时林冲并不知家中状况,大骇一跳,慌忙追问道:“这是真的吗?兄台从何得知?兄台是何人?”
梁文真见林冲垂头丧气,宛若病猫,此时却是火急火燎,道:“本人是山东阳谷县人,名唤梁文真,路上遇到从东京归来的故人无意间说起,怎么,不信?”
“倒不是不信,梁兄弟教训得极是。”林冲沉着脸,心中万般羞愧道。想起当日自己一味委曲求全,却同样落得家破人亡,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如今别人骂的句句在理,如何能够说半个不是。何况娘子张氏,贤良淑德,仪态万千,实有万般风情。过往相亲相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鱼水之欢,如胶似漆,历历在目,如今已然天人永隔。林冲此时心如刀割,五内如焚,悲痛彻骨,也只能强压下去。
沉默,可怕的沉默,似过了半个世纪,现场各人都感到压抑。林冲艰难收起心思,作揖道:“罢罢罢,梁兄弟亦算英雄好汉,请你高抬贵手,放过阮刘二人,让我好回去交差。我等亦不再为难与你们。”
“林教头,你这是?”朱贵站在林冲马侧,用低沉的声音指责道。林冲满怀心事,哪里管朱贵有甚么不同主张,如今斗志全无,只想早些回去交差。
“哈哈哈哈,”梁文真话锋斗转,道,“都说林教头忠义之士,至情至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如今奸臣当道,官场黑暗,民不聊生,有忠肝义胆,却无回天之力啊。却要落得家破人亡,落草为寇,真是英雄多舛,冯唐易老啊。”
林冲不知梁文真心里卖的甚么药,但这一席话偏偏又是正中下怀,不觉有高山水长,偶遇知音之感,道:“梁兄弟真性情中人,请问能否赏脸,与在下回去酒店痛饮上几杯?”
梁文真笑道:“在下不过一布衣商人,我等要上京去,不宜耽搁,林教头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冲大惑不解,问道:“梁兄弟不要客气,还望兄弟给三分薄面。还有,在下实在不明白,既是商人,为何与差人一道上路?”
“此事说来话长啊,”梁文真长叹一口气,“总之是儿女情长,痴情扰人。我还是在此拜别林兄弟,咱来日方长。”
“梁哥哥,既然林教头这么有诚心,咱还是回去喝上一杯,吃上一顿吧。”许凡道,“这一早赶路,肚子饿得打紧,况一番交战,大伙儿劳心的劳心,劳力的劳力,可谓是心力交瘁啊。回去休整一下也好。”
“是啊,是啊。”众差人纷纷应和。许晋道:“如今有林教头在,我们也不怕梁上贼···啊,梁山好汉为难与我们。”又是一阵应和。
梁文真有些迟疑,这林冲固然是至诚至信,但不代表其他人也都是善类。且梁山之上,那智多星吴用,足智多谋,心似比干多一窍,智如诸葛奸三分,若他要为难,怕是凶多吉少。
正当此时,都虞却发话了,厉声道:“已经行至此处,还回去作甚?这乌合之众,匪贼之帮,有何诚信可言?若出尔反尔,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都虞这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蒋兆一脸不屑,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还真是官职越大,气度越大啊。”
这一番话,尖酸刻薄,都虞没好气,也不辩驳,只是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回去。”许晋笑道:“都虞,别这么小家子气了,吃一席酒,不会有事的。我信得过林教头的为人。”
“管他作甚,除了会摆官架子会拖累人,他什么也不会。”许凡不屑地看一眼都虞,吩咐道,“快给二位松绑,咱回去大吃一顿。”
这凡儿,真是莽撞。梁文真心中暗骂,却不好阻止,正当此时,却见都虞跑将上去,将正欲松绑的差人推开,护在前面,道:“不许放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放人的。”心中满是无奈委屈,却也不辩解。都怪自己在黑树林一战当中受伤,耽误行程,予人口实。
梁文真见状,松了一口气,知众意难为,只要有人质在手,倒也是有恃无恐,于是顺水推舟道:“我看这样吧,各退一步。都虞既然不放心,我们挟持二位头领做人质,等都虞觉得放心了,我们再释放二人,都虞跟着我们回去,切不可伤了二位。”
梁文真转身对林冲道:“林教头,意下如何?”“既然梁兄弟都说了,林某人自然没有意见。”林冲想也没想道,复又对着阮刘二人道,“委屈二位了。”
阮刘二人吃了梁文真的亏,如今林冲不但不为他二人报仇雪恨,反而与之称兄道弟,还要绑着二人做人质,心中实在难平,嘀嘀咕咕在心中埋怨。
“那好,我们这就折回去吧。”许晋一声令下,都虞无计可施,况已经有人质为后盾,便也跟着回去。
林冲吩咐众喽啰走将回去,骑了马与押送队一道往南山酒店赶回去。朱贵悻悻地跟在后面,怅然回望了那一行一百余众,寻思,这林教头也真是的,以我们的人马,那一众人怎么会是对手,现在折回,不知那梁文真又会耍出什么手段来。
到了酒店,朱贵吩咐厨房不惜成本,做了上好的菜肴,大家伙儿狼吞虎咽,觥筹交错,闲话家常,吃得不亦乐乎。林冲见梁文真少年英雄,起了知遇之恩,二人你来我往,不停对饮,称兄道弟。
“对了,听闻林教头功夫了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尤其枪棒功夫,天下无双,梁某人十分敬仰,不知道能否指教一番?”梁文真问道。心想,林冲是枪棒教头,十分厉害,自己正在习练咏春棍法,如果能与林冲切磋一番,学习别人的优点,通过打斗切磋,提升自己的棍法水平,正是难得的机会。何况,自己的一身功夫,也需要高手印证。那时的李小龙在美国,就是不断通过与各门派的切磋对敌,把自己的功夫造诣提升到无与伦比的境界。
“这个。”林冲迟疑着。梁文真赶忙道:“不过是以武会友,点到即止,希望林哥哥不吝赐教兄弟。”心下担心林冲不肯。
林冲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兄弟我也就不便推辞了,否则显得兄弟我的小气了。”
梁文真与林冲的一番打斗,将是怎样的一番精彩场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