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钰彤只双手抱胸坐在那里,这时,阳光转换了一个角度,晒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似乎就有了温度,她淡淡一笑,说:“吃过了。”
夏高畅点点头,在座机上按下几个键,那头马上就有人接通,他交代:“大小姐回来了,让厨房炖一盅血燕备着。”
他挂了对话,又对叶钰彤说道:“你太瘦了,要补补身子。”
叶钰彤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黯了黯眼神,只问:“你今天叫我来,是什么事?”
她说得没有什么情绪,但夏高畅听着,还是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独孤茂来找我解除婚约了,珍珍大哭大闹了好几天。”
叶钰彤闻言,眼里顿时就有了“不出所料”的光,她嘴角带着嘲讽的弧度,问:“所以呢?”
夏高畅看着她一脸倔强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叹息,他曲着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语气还是一贯的平和:“你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独孤茂的?”
叶钰彤一怔,没想到他会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不禁深呼吸一口气,答道:“……是。”
夏高畅神色一凛,眉宇间立刻就有愤怒,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压下去,过了良久,才继续平静地问:“手术做的怎么样?有……什么后遗症没有?”
叶钰彤闻言淡笑:“现在才来关心我,会不会太迟了点?”
“囡囡。”夏高畅唤着,声音不禁软了下来,“爸爸是真的关心你。”
叶钰彤撇了撇嘴角,眼里有不屑的神色,但还是老实回答:“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多注意修养就可以了。”
夏高畅见她终于肯好好同自己说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我让你谭姨准备了很多补品,你一会儿记得带回去。”
叶钰彤看着他一副俨然慈父的形象,又听他说起“谭姨”这个字眼,心里顿时就烦躁起来,她忍不住跺了跺脚,问:“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要说什么?”
夏高畅看着她皱成一个“川”字的眉头,踌躇了一下,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着她,问:“独孤茂来找我,说他解除婚约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要嫁给他吗?只要你嫁给他,我就继续给他投资。”
叶钰彤一直以为夏高畅今天找她来,是为了兴师问罪,她绝没有想到他会问起她与独孤的婚事,就这样愣在了当场,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说他有别的办法。”
夏高畅闻言冷笑:“他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他最近在联系艾国那边的基金,希望可以拉来风投帮他收购飞跃在市面上的散股,可我听说独孤翼已经和荼城赌王的小女儿定了婚约。艾国现在是什么经济环境?再大的风投能快过赌王给女婿的投资?”夏高畅说着,敲了敲他的办公桌面,“独孤翼一旦得势,独孤茂在飞跃里就再没有出头天了。囡囡,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又凭什么照顾你?”
夏高畅说得斩钉截铁,而叶钰彤却选择了沉默不语。夏高畅看着她一脸抗拒的神色,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他方才一直在看的相册,放在她面前,沉声道:“你如果不和他结婚就离他远点,否则,这个男人会把你害死。”
夏高畅的语气十分狠绝,叶钰彤听着眼皮直跳。她抖着手翻开那本相册,视野顿时就被她与独孤茂的照片填满。
里头除了夏钰珍上次拿来给她看的那几张照片外,还有许多张她与独孤茂的亲密合影,甚至包括了她与独孤茂在霓虹国的照片。虽然都是偷拍,可偏偏清晰得吓人。叶钰彤入行多年,自问反跟踪的功力不弱,可这些照片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她竟一点知觉都没有。
最令她感到惶恐的是,独孤茂竟也毫不知情。这么想着,她的后背顿时就冷汗涔涔。
夏高畅看着她紧张的神色,继续说下去:“珍珍几乎每周都会收到新的照片,到了后来,她甚至会接到恐吓电话,威胁她立刻与独孤茂解除婚约,吓得她好几天不敢出门。虽然我查不到对方到底是谁,但我很清楚,对方是不希望独孤茂与我老夏家结成亲家……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你也是我的女儿。”他说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对方一旦知道你同我的关系,我估计……你会有危险。”
叶钰彤闻言,手里的相册“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弯下身去捡,黑色的头发如瀑般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夏高畅只能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我……明明……明明已经不是你……”
“囡囡!”夏高畅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恨爸爸是一回事,你的安全又是一回事!如果你执意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就一定要告诉爸爸,这样爸爸才能想办法保护你!”
夏高畅的声音犹如洪钟,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隐隐摇晃,更是敲得叶钰彤的耳膜和心脏都疼。
书房里的空气顿时陷入沉静,叶钰彤看着夏高畅,看着这本该是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内心一角轰然崩塌。她抿着嘴,抬起手,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而她那个苍凉的手势,在沉默中就像一个诡异又嘲讽的隐喻。
就在夏高畅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门外却传来敲门声。乐伯进来,就站在门边,恭敬地说:“老爷,血燕已经炖好了,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高畅看着乐伯,莫名地松了口气,对他道:“你先带大小姐下去吧。”
乐伯闻言,微微鞠躬,他走到叶钰彤身边,俯下身子,柔声说道:“大小姐,我们走吧。”
叶钰彤低着头,扶住乐伯递过来的手,几乎是拼尽全力才从那张僵硬又冰冷的八仙椅上站起来,任他牵着,步履踉跄地往外走。
夏高畅依旧坐在那里,他看着叶钰彤虚弱又狼狈的背影,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囡囡,爸爸都是为你好。”
这句话就像定身符咒一般,瞬间就让本都快要走出房门的叶钰彤站在那里。她一直低着头,眼里全是水光。而一直牵着她的乐伯,都能感受得到她的颤抖,他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叶钰彤带出了书房。
从书房到小餐厅的路并不长,下了楼梯,拐个弯就到。只是这短短的一段路,叶钰彤却已泪流满面。
乐伯叹息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绢帕,无声地递给叶钰彤。
他的大小姐啊,从小就是这样,明明看起来是一副倔强又不服输的样子,可内心偏偏柔软得像小动物一样。
这一点,和她的爸爸是一模一样的。
叶钰彤抽泣着接过乐伯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乐伯,我还是这么爱哭……”
乐伯闻言,浅浅笑了:“爱哭才好,凡事都憋在心里,反而容易生病。”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小餐厅。这还是叶钰彤第一次来小餐厅,她离家之前,夏宅里还没有这一处地方,想必是后来才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