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房间时,妈妈已经蜷在被窝里睡熟了,轻轻柔柔匀匀称称的鼾声,散乱的秀,红润的脸蛋儿,嘴角淡淡的甜甜的笑。
“一定是车上太累了,你妈妈都睡着了,看你妈妈多美啊!”韩阿姨轻声说着,不禁自然而然流露出对妈妈的羡慕。当然只有我才知道,妈妈刚刚在宋伯伯怀里撒娇,那红润的嘴唇儿刚刚还被宋伯伯狠狠的唆过。
门没锁紧,大概就是为了宋伯伯进来方便吧,说起来妈妈也不怕别人进来,因为我爸在厂里的威望,除了宋伯伯这样曲径通幽的,还真没人敢擅闯主任妻子的卧房。那个时代铁饭碗是劳动者的一切,不要说闯闺房了,就是色眯眯地看几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运,强力的男人拥有女人,起码在外人看来,爸爸这样强力的男人,拥有妈妈这样丰熟的女人,是理所当然的。
“和阿姨走吧,你妈妈睡的那么香,不打扰她啦!”牵着韩阿姨的小嫩手,临出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妈妈,那美丽的妇人,那母性的身体,那甜甜蜜蜜的我的妈妈。虽然让我刚刚伤心了一阵,但儿子对妈妈的依恋不舍,是天生的啊。
韩阿姨和这个工厂里大部分工人干部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那个时候好多五湖四海的人都汇聚在金城,他们有的是知识青年,有的是红卫兵串联,有的是报考技术学校到工厂锻炼的,总之大家来了这里,捧到工资不菲待遇优厚的铁饭碗,就都安了心,扎了根,不论他以前是东北人,是上海人,还是广东人,他现在都是金城人。就像现在深圳是移民社会,那时的金城,也是这样。
不过尽管有冒金光的铁饭碗,有的人还是不能适应西北的气候环境,特别是南方人,韩阿姨的丈夫,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我们大西北,风像刀子,雪像冰喳子,长长的冬天像冰窖,喝的自来水都扎得舌头疼,韩阿姨的丈夫,一个土生土长的南京知识分子,实在受不了了,就在改革开放政策宽松的o年代初,好申请歹申请,调回了南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走的时候,给谁都没有说,第二天就人逐黄鹤去了也,谁都不知道,包括他的妻子,我的韩阿姨。
简单说,就是抛弃。韩阿姨也是知识分子,据说她的父母还当过国民党的大官,阿姨从小受的教育就特别好,在南京上大学,说是知书识礼大家闺秀一点都不过分,但到文革,她家就倒霉了,父母被批斗,韩阿姨被勒令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教育,要从资产阶级小姐把自己改造成工农好儿女。
就是那个年代,特有的历史环境,才把韩阿姨这个长江边上长大的水灵灵的南方姑娘送到我们西凉州来,而韩阿姨的丈夫,一个带着眼镜非常瘦小的知识分子,才幸而又幸的娶到这么个好媳妇。
可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在手里的,就不在意,得不到的,才心痒痒。婚后韩阿姨一直没怀孕,两三年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他丈夫就鬼鬼的怀疑,那时候医学不普及,夫妻不生孩子大都怪到女人身上,他丈夫就认定韩阿姨不能生养,不知道怎么和老家人暗中联系,在南京当地找了个媳妇,于是借调职成功悄悄离开,谁也没通知,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回南京和新媳妇结婚,从此把韩阿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撇在西凉州。
其实事后证明,不能生孩子的是他的丈夫,或者另一种可能是,阴茎短小,无法授孕。当然,这是后来的事了。
韩阿姨成了弃妇,工厂的老娘们儿们就开始碎嘴,尤其有的女工文化不高,和韩阿姨这样文化女性处不到一起的那种,就心存嫉妒,碎嘴韩阿姨有病,不能生孩子,他男人才不要她了。那个时代,人们把生孩子看得很重,一个女人不能生育,不仅在农村,在城市也一样不光彩。可怜韩阿姨,一个人养活自己不说,还要承受有些女工鄙夷的眼光。
慢慢韩阿姨也认定了自己不能生,就特别喜欢别人家的小男孩,这种心理,类似于补偿吧。而她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我,虽然我皮了格几的最淘气,后来韩阿姨有一次对我说,我的黑眼珠滴溜溜的,又明又亮又有神,她甭管人际关系上工作上遇到多大烦恼,只要一看到我清澈的黑眼珠,就什么烦恼都忘了。
资本家的小姐怎能不接受劳动锻炼呢,虽然韩阿姨上过大学,但不惯毛病,照样得进工厂和其他女工一样操作机床,直到一次工伤事故,韩阿姨才从机床边解放出来,坐到妈妈办公桌的对面,成为车间里第二个文员,而那时候,妈妈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好几年了。妈妈只是初中毕业,韩阿姨却是大学毕业,而且为了坐办公室,付出了两根手指的代价,那个时代,和现在一样,没有公平。
后来,我有一次赖在韩阿姨身上玩,就问她:“阿姨,你的手指呢?”
“被机器压走了啊。”
“那你怎么写字啊?”
“用左手呗。”
“阿姨那你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小猴儿,别人都怕阿姨的残手,你不怕么?”
“我不怕,我喜欢阿姨,就都喜欢。”叭哒……脸蛋上就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