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秋看到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杜四小姐时,又感到一阵头疼。她虽然和杜五一起圆过了刚刚的事,却忘了进凉亭是杜四小姐提的意。现在不去凉亭,又驳了杜四小姐的面子。虽说杜四小姐是庶出,但到底不能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四姐姐看过你的松狮作揖吗?”罗怀秋扯了扯杜五的袖子,看向杜四小姐。杜五怔了怔,也看到杜四小姐正绞着手有些踌躇地站在她们半步之后。杜五慢慢地看了杜四小姐一眼,杜四小姐赶紧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杜五也就笑了笑,“嗯,四姐姐也一块来吧。”罗怀秋这才觉得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罗怀秋一直觉得松狮真的是一种不怎么好看的狗。肉乎乎的脸皱成一团,眼睛被毛挤得快看不见了。一对比他们家的小细犬白将军实在太俊俏。不过毛毛性子不怕生,罗怀秋只是随手甩了一块肉干给它,它就兴奋地扑到了罗怀秋的膝盖上,而白将军平时心情不好根本就不理她。这边罗怀秋和杜五热热闹闹地逗着小松狮,那边杜四小姐却略显冷清地独自坐在八仙桌边,从头到尾杜五都没有主动和杜四小姐说过一句话。罗怀秋再傻也知道杜五和杜四恐怕关系不那么融洽了。永阳伯家姑娘多,从早已出嫁的杜大小姐一直到最小的杜五,其中就杜二小姐和杜五是嫡出的,其余都出自备受永阳伯青睐的孙姨娘,也就是杜四小姐的生母。受宠姨娘的女儿和嫡出的幺女,要想这两人关系多好,显然是不可能的。武定侯家是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内宅心机,罗怀秋看看虽受杜五刻意冷落却仍娴婉镇定在那喝茶的杜四小姐,除了暗地里一声叹,也没心思去替她解围。杜五和毛毛玩腻了,让丫鬟打了水来擦了擦手,懒洋洋地对杜四小姐说:“四姐姐,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给祖母绣一幅观音经吗?平日里姐姐和我们一道上课,也没怎么见姐姐动手,六月十九前绣的完吗?”杜四小姐好像没想到杜五会这么直接地逐客,秀气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马上又温声说道:“五妹妹下了课都去找三弟玩,没注意到我动手是自然的。我都是在晚上绣的。”见杜五不屑地牵了牵嘴角,杜四小姐仍然是温婉的样子,“既然五妹妹对祖母这么上心,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偷懒。不知道观音诞的时候,五妹妹准备给祖母什么呢?”杜五和罗怀秋一样才十一岁,要想和杜四小姐一样有足够的绣工去绣一幅观音经,显然是不可能的。本来只是杜四小姐自己想投杜太夫人所好,现下却被杜四小姐说的,杜五如果不在观音诞上准备些什么,简直就是不孝了。杜五愣了一下,好像有些语塞。罗怀秋交换了一下拿茶杯的手,看了杜四小姐一眼,杜四小姐也大大方方对她回以一笑。这下倒惹恼了杜五,本来就被庶姐呛得说不出话,好朋友还在和庶姐眉来眼去。“阿秋,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准备给祖母送什么的吧?”罗怀秋握茶杯的手一紧,无奈地笑了笑,意识到杜五到底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这是被杜四小姐碾压得准备甩锅了。罗怀秋叹了口气,“你那个倒是难做呢,用南天竺果做念珠,恐怕不是容易事吧?”那是什么?杜四小姐和杜五都怔住了。杜五反应快,笑嘻嘻地接口:“难怕什么呀,只要是给祖母做的,我一定做得好。”“五妹妹倒是有心了。”杜四小姐挑了挑眉毛,含笑看着罗怀秋,“到时候祖母必然会感动。”“感不感动不敢说。”杜五满意地拍了拍罗怀秋,“比不得四姐姐挑灯夜战绣佛经呢。不过话说回来,在晚上绣佛经,对观音娘娘尊重吗?哎,小五不太懂。四姐姐别往心里去。”杜四小姐闻言抿了抿嘴唇,温婉地笑了一下,“童言无忌。”杜五别过头,不愿搭理杜四小姐。杜四小姐站起来,也没搭理杜五,向罗怀秋示意了一下,离开了双菱阁。杜四小姐一走,杜五就扑到罗怀秋身上,“阿秋阿秋你别坑我,那个什么南天竺果到底是什么啊?”罗怀秋把杜五拎开,“到底是谁坑谁。你和你庶姐折腾,把我牵扯进来做什么?”“嗯……”杜五撒娇似地拖长尾音,“好阿秋,我错了,求你帮帮我嘛。那什么念珠真的很难做吗?”罗怀秋叹了口气,“其实也还好,就是采了南天竺果,扎了孔眼穿在针上,晒上个十天半月,再串成一链就可以做成一串念珠了。”“那,南天竺果是什么?”“……你去问你们家园丁!”罗怀秋推开杜五,头疼地喝了口茶。杜五对罗怀秋的冷漠不在意,还是笑嘻嘻地在那里把罗怀秋夸得天花乱坠。“对了,今日那位鹅黄色襦裙的姐姐是哪家的?”罗怀秋这才想起自己真正该头疼的事。“唔,你说的是张二小姐吧?”杜五盘腿坐到胡床上,“阿秋,你别往心里去,张二小姐一向就是这样,上回她差点把常四姐姐气哭。”常四姐姐……罗怀秋想起那位强行向叶限搭讪的少女。“张二小姐是哪个张家的?”“当然是张阁老家的。”张阁老家!所以她刚刚是和张居廉他闺女交手了!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我我我……不保证更新时间,但一定不坑!!!☆、软禁于氏和老夫人没有和罗怀秋说起长兴侯府上发生的事,罗怀秋也只能当作不知道。现下最棘手的事也不是罗怀秋的婚事,而是武定侯的事。六月初七,张居廉递了折子,建议开海禁。朝中上下皆是一片支持,皇上仍抱恙未上朝,却也朱批表示允可。六月初九,韩浒从福建回来。“侯爷被软禁。”这个刚毅的汉子带着一身伤,昏迷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氏捂着六个月的肚子几欲晕厥,但生生抗住了,艳丽的容颜一片素白,死死咬住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下去,带了侯爷的名帖去请陈院判。”瑞霜屈身应诺,领着仆妇带韩浒先下去安置。韩浒一离开,于氏就身子一软,罗怀秋赶紧扶住她,于氏半个身子靠在罗怀秋身上,压得罗怀秋肩膀疼,但罗怀秋不敢吭声,扶着于氏一点一点挪到榻上。“娘,您躺一会儿,您别急。韩叔会没事的,爹爹也会没事的。”罗怀秋握着于氏的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她本来只是向寻常一样到雁芙阁来玩,没想到会遇着这样的事。不过如果不是她碰巧在的话,于氏恐怕只会瞒着这些不让她知道。于氏的嘴唇因为失血而褪了颜色,细长的眼眸里蕴起了浅浅的水雾,她闭了闭眼睛,半晌才睁开,“喜娘,你先回去,先回去。瑞霜!陪小姐回沛芹院。”“娘,您弄错啦。您不是让瑞霜姐姐去请陈院判了吗?”罗怀秋这时忽然倒冷静了下来,软软的小手学着于氏平常的样子,轻轻将于氏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温言温语地道,“而且,娘,喜娘想陪着您。”于氏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无力地靠在榻上。喘息了一会儿,于氏抿起嘴唇,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反手握住罗怀秋的手,“娘亲的好喜娘!娘没事,喜娘也不怕。总会有办法的。”于氏慢慢理着思绪。这件事情总是有哪里令她觉得不妥。武定侯堂堂正二品的福建总兵,超品的侯爵,怎么是说被软禁,就能被软禁的?福建那批人要是有这么大能耐,早将倭寇赶回东瀛了。恐怕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乱了武定侯府的阵脚。此时朝廷正准备开海禁,若是武定侯府在这个要紧关头出现异动,恐怕一顶“拥兵自重”,甚至“私通倭寇”的帽子就会盖到武定侯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