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有堂美术课,授课老师是在学生中尤其是女生中极具人气的教导主任。他是清华美院的高材生,以一个副科老师的身份担任教导主任一职,在中国的众多初中里,也不多见。秋日的阳光懒懒地打进来,带着疏离又淡漠的微笑。老师正热情洋溢地介绍水粉画,说颜色的运用和光影的选择。“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宁静而幽远。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碧海蓝天,是无限广阔而悠闲的世界。据说张艺谋最爱红色,难怪他的电影都是那般俗不可耐。就我而言,一袭蓝裙的女孩儿,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安静且娴雅的神态,才最具有东方女子的神韵。像今天坐两人走到食神居门口,里面正出来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神情萧索。小城历史上虽是文化名城,经历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却也败了落了,像是民国时的遗老遗少,哪怕端着架子,面子里子也早已不是那么回事。这样一个学者般的人物从店里走出,邹扬跟吕品天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因为中间正有人骑着装满泔水桶的三轮车经过,熏人的气味让他俩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再一抬头,店门口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小车已经不见。吃晚饭的时候,吴老板破天荒地一言不发。吕品天看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妈,喝汤得用勺子,你拿筷子再搅和也喝不到汤啊。”吴老板忽然火冒三丈,丹凤眼瞪成斗鸡眼,眼睛里竟似杀气腾腾。她冷笑,怎么着,嫌你妈没知识没文化给你掉价儿呢?吕品天吓了一跳,同桌吃饭的邹扬跟帮工俱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她。吴老板脸色铁青,双颊的肌肉僵硬的仿佛大理石,字一个一个从颤抖的牙齿缝里蹦出来:“你是不是觉得你妈不好,让你吃苦受罪遭人嘲笑,过的不痛快了?”吕品天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放下碗筷,一句话没说回楼上去了。邹扬不放心,宽慰了吴老板几句“天天不是这个意思”,赶紧跟上去。房间里没人,他在楼上穿来穿去,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影。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抽泣的声音,他拍打门没人应答,干脆扭开门进去。瘦弱的女孩正抱着胳膊蹲坐在墙角哭,嘴里不住地嘟囔:“我没有,我没有嫌弃过妈妈,真的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妈妈怎么能这样说我。”邹扬心里一紧,也蹲下身,顺势把她脑袋揽进怀里,轻轻地哄劝:“没事的,我们知道。”“我明明没有嫌妈妈的意思,她为什么要曲解我。她没让我吃过苦,真的,我一点也不觉得没有爸爸是她的过错。谁笑我了?从来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