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沈玉奚既是委屈又是畏惧,低低地啜泣起来。“别哭。”清霄轻声哄他,向来清冷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可沈玉奚还是在哭。像是要将此生受的委屈全化作泪水哭尽了才肯罢休。沈玉奚哭得凄惨极了,可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哭。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恍然中,沈玉奚似乎听见了有谁的一声轻叹在他的耳畔响起。‘……为什么要叹气?’‘是因为……我……太难哄了吗?’‘可又不是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惹人厌烦,我……我明明不是这样的……’在发现自己一直被道宏当做鼎炉豢养,从未有过一刻是被视为弟子教养的时候没有哭。在被道宏贬低得一无是处,打碎骄傲的时候也没有哭。在被道宏强行催动体内的蛊,难受到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时候也没有哭……偏偏在清霄的面前,却哭成那副样子。有什么好委屈的呢。要害他的道宏已经因为他的阴谋而死去。仇人已死,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觉难过呢?道宏是死了。他死了,一了百了。可道宏加诸到他身上的恶毒却还在继续折磨他。而他无法摆脱。他真的不甘心啊。可是,无论他如何抵抗,如何困守坚持,他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脱离了意识的掌控。而现在他的意识,也无法保持清明。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真的像道宏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徒有皮相的废物草包,唯一的用处就是……‘不是的……’‘我不要……我……’沈玉奚感觉自己在下坠,无尽的绝望与痛苦拖曳着他,将他一点点拉向深渊。可在他被深渊吞噬的前一刻,清霄却又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拽离。“要……”要什么呢?沈玉奚并不知晓。他只本能的向淸霄讨要。他想要的,清霄又如何会不给。就是要他的命,只要沈玉奚想,他也愿意亲手奉上。“我要你……”……清霄是他的退路,是替他遮挡风雨的伞,也亦是将他困住的牢笼。他亲手将自己送到猎人的手中,而他也将被世间最极致的温柔,精心豢养。……淸霄怜惜地吻去沈玉奚眼角的泪。……清霖。我将永远爱你,护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吾妻。吾爱。……欲蛊得了想要之物,餍足地沉寂下去。结束时,沈玉奚已经精疲力尽,沉沉睡去。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微颦起,湿红的唇紧抿着,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什么“不要了”,哭红的鼻头委屈地抽动,湿漉漉的眼睫耷拉着,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淸霄心神微动,俯身在沈玉奚的眉心落下一个吻,轻浅而温柔。“睡吧。”沈玉奚本就累极,倦极,又被淸霄刻意下了道昏睡咒,睡得愈发得沉。他体内的魔气被淸霄拿灵力压制了,除非修为高过淸霄,修为不及清霄的,无法发现沈玉奚体内的魔息……在整个修真界,修为高过清霄的也不过寥寥。有清霄在,沈玉奚体内的魔气是绝无被发现的可能。在这个修真界,道魔之间历来两立,只要被发现身怀魔气,无论是主动修习魔功,还是无辜被魔气侵染,下场都只有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这一条绝路。淸霄引来一道灵泉水,拿灵力将水温升到适宜的温度,开始替沈玉奚擦拭身体。他动作起先有些生疏,慢慢地便不疾不徐有条理起来,从汗湿的额头,到湿淋淋的颈子,他温柔细致地擦拭着沈玉奚的身体,连蜷起的手指也被细致地擦干净指缝。沈玉奚无知无觉的睡着,只在淸霄起身时,微微收紧了下手,将淸霄的手指攥在手心,力道又轻又软,像小奶猫拿肉垫拢住了人类的手。淸霄低头看着沈玉奚的睡颜,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个笑容,俯身在沈玉奚的手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他要护他。他会护好他的。……淸霄喜欢沈玉奚的时候,远比沈玉奚知道的要早得多。他自出生起便一直做着同一个梦。这个梦朦胧不清,但每一次的梦中都有相同的一个人。他隐约知晓这是自己要等的人,可那梦带着浓浓的雾,声音与画面全都朦胧不清,他只知晓自己喜欢他,喜欢到只是想到他,便十分地欢喜。然而梦中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他却是一概不知。